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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蓦然惊醒,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心“扑通扑通”地狂跳起来。
门自己缓缓地转动着,发出一串“吱嘎”的轻声怪叫。像是一个正在被唤醒的沉睡的幽灵一样,它慢慢地张开了黑洞洞的大嘴。
一股强烈的霉湿气息从门里蔓延出来,把我呛的几乎要窒息。
门后黑乎乎的一片,虽然有客厅中的灯光折射进了屋内,但由于整个房间里湿气太重,便如同笼罩在厚厚的浓雾中一样,我只能模模糊糊地看见两三米以内的情形。
不知为什么,我突然觉得眼前的景象竟是那样熟悉,我体内某个不明的因素开始不安地跳动起来,与隐藏在迷雾中的东西呼应着。便如同着了魔一样,虽然带着无限的恐惧,但我还是一步步走进了那片黑暗。
湿气包围了我,那感觉是如此冰凉,我似乎又进入了梦境中。
郭俊也跟了进来,我们谁都没有说话,像是不敢惊动那沉睡在黑暗中的恐怖。
一阵阴阴的冷风从窗隙中刮了进来,风声萦绕在耳边,里面似乎夹杂着“呜呜”的哭泣,我紧不住打了个冷战。
突然,“砰”的一声,房门在风的作用下自己关上了,屋子里顿时变成漆黑的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我“啊”地惊叫了一声。
“别慌,我身上带着手电呢。”郭俊在我身后轻声说道。
几秒钟后,一道亮光刺破了黑暗,我向着郭俊身边移了半步,心里的恐惧稍微减轻了一点。
郭俊把手电递给了我。我用电光探索着周围的迷雾,光柱照到的地方都是空荡荡的,屋子里似乎什么都没有。
突然,光柱从东边的墙角一晃而过的时候,好像照到了一团白色的东西。
手电光迅速转回,停在了刚才的墙角。白色的东西又出现在我们眼前——那是一件穿在女孩身上的衣裙!
我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光柱颤抖着一点一点地往移上去,终于到达了女孩的脸部。
虽然早有思想准备,但我还是“啊!”的尖叫了一声,巨大的恐惧使我几乎瘫倒在地上,手电筒滚在了一边,光柱在黑暗中凌乱无章地舞动着,不时在那个女孩苍白的身影上划过。
谁也无法抗拒那个眼神,它包藏着你无法想像的悲哀和恐惧,像一柄冰凉刺骨的利剑,狠狠地扎在你心灵的最深处!
但郭俊却完全是另外一种表现。
他不但没有害怕,反而捡起了手电,然后一步步地走向那个躲在墙角的女孩。他的脚步甚至因为兴奋而显得有些急促。
当走到墙角时,他迫不及待地双膝跪倒在女孩面前,举起手电直射在她苍白的脸上,然后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他们的脸近的几乎就要贴在一起了。
郭俊就这样和那个女孩面对面的凝视着。女孩的眼神冰凉刺骨,而郭俊的眼神中却跳动着一团火焰,他是如此痴迷地看着她,便如同在注视着自己最钟爱的恋人。
我看着这幅诡异的场面,头皮一阵阵的发麻,目瞪口呆。
女孩静静地矗立在黑暗中,始终一动不动。郭俊抬起左手,在她的脸上轻轻地抚摩着。他好像生怕弄疼了她,动作如此轻柔,便如同在水面上掠过却又不愿激起一丝的涟漪。
“太神奇了……伟大的艺术品……”他喃喃的自语着,完全陷入了忘我的境界。
“什么?艺术品?”我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伟大……一具蜡像能把活人吓得心惊胆战……多么美妙的眼神啊……”郭俊用手指在女孩的眼睛上轻轻拂过,如痴如醉地呢喃着,不知是在回答我的问题还是在自言自语。
“蜡像?”我站起来,将信将疑地走上前,壮着胆子摸了摸女孩的脸庞,冰冷滑腻,不是真人的皮肤。
那果然是一具蜡像。但即使如此,我仍然不敢直视她的眼睛,战战兢兢地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是蜡像大师王逸飞最后的遗作。他在妻子病故、爱女失踪以后,失去了生活的支柱,用全部心血为女儿塑造了这具蜡像。校陈列管里只有这部作品的相关记录,却没有实物。大家只在传说中知道有这么一具蜡像,我,还有你,是多么的幸运,能够亲眼目睹这个伟大的艺术奇迹!”郭俊娓娓而言,目光始终舍不得从女孩身上离开。
我想起了什么,恍然道:“这个王逸飞就是我们屋的上一位住户?其实你在来的当天晚上就发现了这个蜡像,所以第二天你才会出去查相关的资料。”
“不错。”郭俊点了点头,“这两天来,每个晚上我都会从阳台翻进这个密室,把蜡像搬到窗口,借着夜色欣赏这个伟大的艺术杰作。还记得那天晚上你听见的奇怪敲门声吗?当时我第一次打开这个屋门,想拜访一下蜡像的主人,结果我发现门居然被封住了。于是我好奇地敲了敲拦在门口的木板,没想到却惊动了你。后来听你说起什么家里的敲门声,我才意识到这间密室原来就封在自家的屋内。”
“难怪你每天早晨都困顿不堪,眼睛布满了血丝。”
“我整夜都守着这个蜡像,直到天色渐亮才依依不舍地离开。我完全被她迷住了,我拿来自己的画具,想把她临摹下来,但是我无法达到那个境界。当这个女孩来到我的画纸上时,她便失去了鲜活的生命,眼神也变得黯淡无光。”说到这里,郭俊沮丧地摇着头,手电也垂了下来。
“等等,你看那是什么东西?”我突然叫了起来,有了什么奇怪的发现。
“怎么了?”郭俊抬头看着我。
我碰了碰郭俊的胳膊:“你先把手电给我。”
郭俊不情愿地犹豫了一下,还是照着做了。
我拿着手电往蜡像背后的墙壁上照过去,那上面居然密密麻麻的写满了铜钱般大小的字。
我的后脊梁一阵阵的发凉,所有的字都是一句话:“放我出去!爸爸放我出去!”
梦境中的场景又一次清晰地浮现在我眼前:女孩在衣柜上写着字,我去掰她的手,那破碎的肌肤像雪花一样飘落……
我颤抖着移过手电。光柱又回到了蜡像身上,然后慢慢地向着女孩的右手部分移过去。
在那个部位,表面的腊层已经脱落,露出一只干枯焦黄的小手。
可怕的真相终于残忍地暴露在我的眼前:蜡像里封藏着女孩的尸体!
我陷入了恐怖的幻境中,仿佛看见那女孩在向我招手,凄厉的哭声回响在我的耳边:“放我出去!爸爸放我出去!”
我痛苦地摇着头,挥舞着双手驱赶身边并不存在的幻影:“不要叫了,我求求你,离开我,不要叫了!”恍惚中,我的手臂扫在了那具蜡像上。
“你干什么,不要!”郭俊大惊失色,抢上来想扶住蜡像,但已经晚了,蜡像摇晃了两下,摔在了坚硬的地板上。
腊层如融化的薄冰一样,从女孩的身体上片片脱落。在女孩脸庞露出来的一瞬间,她的眼睛也合上了。
纠缠着我的幻境消失了,我软软地坐倒在地,浑身上下便如同要虚脱一样。
“不!”郭俊痛苦地低吼了一声,扑在女孩干枯的尸体上,“不要走……不要离开!”他用颤抖的手指轻轻拨开女孩的眼睑。
他看到的是一双空洞无神的眼睛,那刺人心魄的悲哀和恐惧已经永远的消失了。
郭俊抬起头来,眼中是压抑不住的绝望与伤心:“天哪。你终于破坏了她,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
我几乎无法相信眼前可怕的一切,而郭俊的表现更是让我觉得不可思议:“你早就知道,是吗?你知道那父亲把女儿活活地封在了蜡像中,因此她才会具有如此鲜活而恐怖的眼神。你了解这一切,可你居然还如此地痴迷于她,赞美这种应该诅咒的行为,你究竟是怎么了?你疯了吗?”
“你不明白,你根本就不懂什么是艺术。与这伟大的作品相比,人的生命又算得了什么?生命迟早会消亡,而艺术却可以永传于世。正是出于对自己女儿的爱,那父亲才会这样做……你不会理解的……面对这样伟大的作品,你的感觉居然仅仅是恐惧,可怜!”郭俊一边说着,一边伤心欲绝地用手抚摩着地上破碎的腊片。
艺术,这就是艺术吗?至少这样的艺术是我所无法理解的。
“消失了,再也没有了……那样的眼神,那样的艺术……我不该让你进来的,是我的错,是我的错……”郭俊喃喃的自语着。
看着郭俊那失魂落魄的样子,我的心中不免有些发酸,眼泪扑簌簌地落了下来。我心中原本的恐惧突然间全部转化成了厌恶的感觉。那个蜡像师的所作所为让我赶到憎恨和恶心,他不但残忍地剥夺了女儿的生命,还把郭俊害得近乎走火入魔。
好在这一切终于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