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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返回旅馆,急不可耐地想了解他不幸遭遇的详情,以及他在美洲的经历。我百般地安抚他,吩咐仆人要对他照顾周到。他不待我催问,就向我讲述了他一生的经历。
“先生,”他对我说,“您待我这样慷慨仗义,如果我对您还有所保留,那可真是问心有愧,成了不知恩义的小人。我要讲给您听的,不仅仅是我的不幸和痛苦,还有我的放荡生活和可耻的弱点。您听了之后,我相信您在谴责我的同时,不能不对我表示同情。”
我要提请读者注意,我听了他的叙述之后,当即就把他的经历记了下来。因此,读者尽可相信,本书做到了完全准确和忠实。我所说的忠实,甚至包括不幸的年轻人发自内心的感慨和叹喟,我都照录不爽。下面是他的自述,从头至尾,我没有掺杂任何东西。
我出生于P城的名门显族。父母送我到亚眠城研修哲学,我十七岁那年结束学业。我在那里生活规规矩矩,被师长们立为全校的表率。博得这种赞扬,倒不是我花费多大气力去争取的,而是因为我生性温和恬静;我潜心学习是出自爱好。我天生嫉恶如仇的一些行为,他们也誉为美德。由于我门庭高贵,学业优异,举止斯文,城里所有有教养的人都熟识我,敬重我。我通过了考试答辩,受到一致好评。主教先生光临了答辩考场,他甚至劝我投身宗教界。他说,我进宗教界准会出人头地,胜过人马耳他会'注'。我人马耳他会,是父母的安排,他们已经让我佩戴十字章,赐号为格里厄骑士。
假期来临,我准备回家省视父亲。他曾答应我,过不久送我进习武院'注'。我离开亚眠城只有一点遗憾,就是我的一位朋友还留在那里。我们俩一直情同手足。他比我年长几岁,我们是一起长大的。但是,他由于家境贫寒,不得不进宗教界。我离开之后,他还要修些专业课程,好适应他今后的教职。他的长处很多。在我后面的叙述中,通过他的卓越品格,尤其通过他对朋友的热诚,你们将会了解他的为人。他对待友情的态度就连古人也会叹服。我当时若是听从了他的规劝,就会一直过着纯洁幸福的生活。当情欲把我拖向深渊的时候,他责备我的话,我哪怕能听进一丝半点,也不至于身败名裂到这种地步。他怎么能不痛心呢!他苦口婆心规劝我的话,全被我当耳旁风。我有时还觉得他的话伤了我的面子,甚至以怨报德,认为他太不知趣。
我定下从亚眠城动身的日期。唉!怎么没有确定在头一大走呢!我若是早走一天,就会清清白白地回到父母身边。动身的前一天傍晚,我和我的朋友去散步,他姓梯伯日。我们看见从阿腊斯城来的驿车到了,就信步跟到停车的旅店。我们毫无目的,只是出于好奇。几位妇女从车上下来,随即走开了。但是,一位少女却独自停在院中,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看样子是她的老仆人,正忙着从篮子里往外掏东西。我从来没想过男女之别,也从来没有稍稍留意看过一位姑娘,大家都称赞我老实稳重。可是那个姑娘太迷人了,我一见她便顿时燃起情火。我有个毛病,就是非常胆怯,动辄不知所措。但是,我不仅没有退缩,而且居然朝我的意中人走过去。她虽然比我年轻,接受我施礼时却落落大方。我问她到亚眠城来做什么,这里是否有亲友。她天真地答道,是她父母送她来当修女的。我心中一旦注入了爱情,人也就聪敏起来。我立刻明白,让她当修女的意图,是对我的美愿的致命打击。我在言谈话语中让她体会出我的这种心情,因为她比我老练得多。她父母强行送她进修道院,无疑是想扼制她贪图享乐的天性。她这种天性当时已经显露,并且到后来造成了她和我两人的全部不幸。萌生的爱情启迪了我的心智,经院学习使我善于雄辩,我找出种种理由,极力驳斥她双亲的尤情决定。她既没有故意冷淡漠然,也没佯装轻慢不经。她沉默了片刻,然后对我说,她也清楚地预料到,今后的命运不会太好。但是,她既然逃脱不掉这种命数,看来这就是天意了。
她说话时明眸含情,忧郁的神态十分迷人,尤其是要把我推向毁灭的厄运的威力,使得我未假思索,就脱口回答她说,我对她十分敬慕,一片深情。如果她信得过,我将不惜生命,坚决把她从她父母的专制中解救出来,并将使她幸福。后来,我一想起当时的情景就感到诧异,是从哪儿来的那么大的胆量,我竟如此流畅地表白了我的心迹。但是,如果爱情不常常产生奇迹,人们就不会把它神化了。我还百般地催促她快拿定主意。那位与我素昧平生的姑娘深知,像我这样年龄的人是不会欺骗的。她坦率地对我说,如果我有办法能使她自由,那对她就是恩重如山。我一再对她说,只要能救她,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在所不辞。不过,我毕竟涉世不深,还不能当机立策,只好作了泛泛的许诺。这对她和我都无济于事。
她的仆人老阿尔居斯走过来,我一时语塞,若不是她见机行事,我的希望恐怕就化为泡影了。见仆人到了跟前,她竟称我表兄,这着实令我吃惊。她还泰然自若地对我说,在亚眠与我邂逅非常高兴。难得一会,她要尽兴地和我共进晚餐,次日再进修道院。我对她的巧计心领神会,并向她推荐一所旅馆,那家老板从前给我父亲当过多年车夫,后来到亚眠城落了户,他对我惟命是从。我亲自带她去旅馆。她的老仆人好像有点滴滴咕咕,我的朋友梯伯日则莫名其妙,一言不发,默默地跟在后边。我们的谈话,梯伯日一句也没听见。我和我那漂亮的情人谈情说爱的时候,他一直在院子里散步。他办事谨慎,我担心他会劝阻我,就借口求他办一件事,把他支走了。这样一来,到了旅馆之后无人打搅,我就能和我的心上人畅述心曲了。我很快就发现,我并不像自己想像的那么幼稚。无穷的乐趣涌入我的心田,我以前从未体验过这种快感。一种惬意的暖流传遍我的周身,我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仅能用眼神传情递意。玛侬·列斯戈小姐(她对我说,别人这样称呼她)对自己的魅力显得十分满意。看得出来,她的感情冲动并不亚于我。她向我承认,她觉得我很可爱,若是能由我来搭救她,她可太高兴啦。她想了解我是什么人。一听说我的家世,她对我的爱慕之情便猛然增长。因为,她出身平民家庭,能够赢得一个像我这样出身的情人,她感到非常得意。我们一同商量结合的办法。经过反复考虑,别无良策,只有私奔了。我们必须避开那个老仆人的眼睛,他虽然是奴仆,但对他也不能掉以轻心。我们商定,由我连夜雇好一辆驿车,翌晨趁着她的仆人还没睡醒,就来旅馆接她。我们悄悄地逃走,直奔巴黎,到那儿后就结婚。我大约有五十埃居'注',是平时一点一滴积存下来的。她的钱差不多比我的多一倍。我们就像毫无见识的孩子一样异想天开,认为那些钱够我们用一辈子的了。对其他的盘算,我们也深信不疑。
我踌躇满志,用罢晚餐,便去照计行事。准备工作很便当,因为我原来打算次日启程探视父亲,简单的行装已经收拾妥贴。雇人搬运行李,备好一辆马车,清晨五点钟开城门时守候在那里,这些全不在话下。然而,我碰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障碍,几乎打乱我的全盘计划。
梯伯日虽然仅比我年长三岁,却是一个思想成熟、品行端正的青年。他对我有一种特殊的情谊。见到玛侬那样妹丽的姑娘,又见我殷勤地给她引路,还特意把他支开,免不了会觉察到我对她产生了爱情。他没敢回到同我分手的那家旅馆去,怕惹我不快,但去我的宿舍等我了。我回去时,虽然已是夜里十点了,他仍旧守候在那里。我一见是他,脸色就阴沉下来。他不难看出我心里不大自在。
他开门见山地对我说:“肯定你在打什么主意,想瞒着我,从你的表情上看得出来。”
我粗声粗气地回答说,我有什么想法,没有必要全告诉他。
“当然不必,”他接着说,“但是,你一直把我当成朋友看待。作为朋友,起码该相互信任,开诚相见吧。”
以前,我同他无话不谈,没有半点保留。这次他催了我好久,逼着我把心事和盘托出,我终于向他推心置腹地讲了我对玛侬的爱情。他一边听,脸上一边露出不快的神色,着实令我担心。我不慎把逃跑计划也告诉他了,心中特别后悔。他对我说,他是我的挚友,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