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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更觉有趣,哈哈笑出声来,一手抱着婴儿,一手牵过马,向林外走去。一路上仔细端详着孩子样貌,又不时对他说话看他表情,越发爱不释手。
刚走出十几步,忽然听见身后树林中有响动。她自小在这里长大,对草原和树林再熟悉不过,一听就知道这响动并非是风吹树叶的声音,心道不好,怕是有野兽听到声响,循着气味找了过来。边想边回头张望,果然见树后草木晃动,一双碧幽幽的眼睛直直盯住他们。
是狼!
这树林素来有不少野兽,可牧场的牧民经常到林中游玩,却是极少被野兽所伤,日子久了,便连孩童也敢放心而入。人们都说,这林子里有牧民的神在守护着呢,谁也伤不了他们。
可今天这只狼,目光又凶又狠,像是恨不得立刻把她撕碎。
她心下一惊,忙飞身上马。若是在平日,只是一头野狼,她倒也不怕,三拳两脚便可解决,就算擒不住杀不了,至少也总能保住全身而退。可如今有孕在身,举手投足都不方便,何况怀中又抱了一个娇嫩柔弱的婴儿。
她一动,那狼也动起来,腾地从树林中钻出,直直奔他们冲来。
她跨下这匹小白马,自小跟她长大,虽谈不上宝马,却也称得上是良驹,可那狼的速度却是更快,三两下便追上,一口咬住马腿,马儿长嘶一声,翻滚着倒下来。红胭一声惊呼,连人带着怀中的婴儿,跟着马一同翻倒在地,顺势打几个滚,站起来,一步也不敢停,飞快地向前冲去。冲出几步忽听后面凄惨的马嘶声,她大惊,回头去看,原来那狼见马倒了地,便停止追击,死死咬住马腿,鲜血直流,小白马疼得满地翻滚,惨叫连连。
红胭啊一声,心疼得眼泪立刻便涌出来。
草原上长大的人,原本就是爱马如命,何况这小白马跟了她十几年,感情笃深,早像个神交已久的挚友,如今看它这样地受苦,她心里比自己被狼咬到还要难受。她咬咬牙,把怀中婴儿放到身边树丛里,心一横,想着罢了罢了,今天就拼它一拼吧,说完转身朝那恶狼冲去。
那狼叼住马腿,正用力向下撕咬,红胭拿着马鞭,使尽全力抽在它的身上,当即便绽出一道血痕,狼疼得一抖,恶狠狠转向她,龇开牙齿,模样极凶狠。她顾不得许多,一鞭紧挨一鞭地不停抽下去,狼终于松了口,低嚎一声,张开利爪向她扑来,她转身欲跑,双脚却像踩了棉花,软绵绵没有半点力气,扑通一声便跌倒在地,再想爬起身,狼却已转眼到了近前。
慌忙中,她伸出双手,用力抓住狼的两只前爪,向上撑开去。
狼扑过来,整个扑倒在她身上,后爪踩在她隆起的肚子上,锋利的指甲穿透衣服刺进肉里,她啊一声,疼得险些昏厥过去,再也使不出力气。眼前便是恶狼的血盆大口、獠獠白牙,再也避无可避。
她心下一凉,闭上双眼,心里念着:凌远,爹爹,红胭这就走了。
岂料过了片刻,那狼非但没有咬断她的脖子,力道反却逐渐松懈下来。她耳边似有马蹄声,夹杂一声响亮的马嘶,继而是狼的哀嚎,低而凄楚。再然后,双手一空,手中那双狼爪已被抽出,肚子上也轻起来。
她慢慢睁开眼,发现身上恶狼已没了踪影,心里奇怪,用双肘撑在地上,支起身子向远看。
她大吃一惊。
原来刚才凶狠至极的恶狼,现在却正被追得仓皇奔逃,而在它身后紧追不舍的,竟是一匹黑色的野马。
那黑马高大健壮,毛色鲜亮,奔跑起来矫健勇猛,神骏异常,在树林中穿梭,灵巧自如,速度丝毫不减,眨眼工夫,便连影子都不见。
恶狼竟被马惊跑—她在草原生长这许多年,别说是见,简直连听也没有听过。
出嫁以前,她常听年长的牧民说,在这大草原上,有些马并不是马,而是天上的龙变化而成,她曾闹着要看,牧民笑说,傻小姐,那是龙啊,是驯不服的,有缘才能看见。
她本是半信半疑,如今看着这黑马,忽然就信了。
周遭一切又平静下来,仿佛什么也不曾发生,她的小白马就在不远处,对着她轻轻嘶叫。她这才长长松一口气,整个人瘫在地上。
身体刚刚挨地,却忽感腹痛如绞,疼得她拧起眉毛。
她按住肚子,知道定是刚才那场恶斗动了胎气,方才情况紧急,忘记了疼痛,如今放松下来,这才觉了出来。她急道:孩子啊孩子,你可不要心急,这林里荒无人烟,娘如何送你出来?
腹痛越来越厉害,她疼得额头上汗水直流,心里又急又怕,不知如何是好。
红胭与凌远成亲三年,聚少离多,从未有过儿女。她从小丧母,是爹将她养大,这些女儿家的事,从来没有人教过,如今在这荒林里,身边没有一个人陪伴,更是手足无措。
这时她才后悔,悔不该一个人跑出来,无端惹出这些事端。
她咬咬牙,大声说:孩子,娘这就让你出来,是生是死,咱们就听天由命吧!
仙湖林。
十
月亮升起来,又白又大,只有草原才有这样清朗的月,这样寂静的夜。
忽然一声婴儿啼哭,响亮又清脆,就着如水月光,在林子里久久回荡。
红胭躺在草地上,浑身瘫软,一动也不能再动。汗水湿透了衣服,晚风吹过来,冷得她浑身发抖。她挣扎着坐起来,咬开裙子的一边,用力撕下一大片,做成一个襁褓,将孩子紧紧包裹起来。
衣服又湿又凉,孩子哭得更加厉害。她心一疼,张开手臂把孩子用力拥进怀里,用身体挡着寒风,口里不停地说着:别哭,孩子,别哭,等娘有了力气,就带你回牧场,你外公在家等着咱们,给咱们烤火,盖毯子,又暖又干净,咱们就不冷了。孩子,你爹是大英雄,大将军,他在战场上杀敌卫国,受万人景仰,你是他的孩儿,你要坚强……
小白马已经不再流血,护在她面前,低头轻轻蹭她的头发,像是鼓励。她拍拍马头,撑着站起来。小白马轻嘶一声,她明白,它是在让她上马。她看着小白马血痕尚才凝固的后腿,摇摇头,不肯上。
小白马急起来,咬住她的袖子,不住嘶叫,她回过头,轻轻搂住它的脖子,眼睛不知怎么就湿了。
忽然,她猛地想起一件事,倒吸口气,啊呀一声。
孩子!
遇到恶狼前,在湖边捡到的那个男婴!
那婴儿被她放到草丛中,已经整整一个下午,现在定是又冷又饿,不知还有命没有。
她摇晃着来到林边,去草丛里寻那婴儿。谁知寻来寻去,竟然连影子也没有,更听不到半声啼哭。她仔细查看周围的环境,确是她放置婴儿的地方无疑,心里立刻便凉了一半—
莫非又被其他野兽叼了去?
是她与恶狼厮杀的时候,还是方才产子的时候?竟是一点头绪也没有。
她颓然坐在地上,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若是最初便没看到这婴儿,也就罢了,可明明自己亲手救起来,如今却又从自己手中白白失去,老天让这小小生命在自己手中打了一个转,再残忍地收回去。那婴儿,她抱过摸过亲吻过,早在他身上放入了一份慈母之爱,现在,又让她如何忍心看着他自生自灭?
她怔怔坐着,茫然抱紧怀中不住啼哭的孩子。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听见远处似乎有呼唤之声。
回首望过去,有隐约的火光,像是数十人拿着火把向这边走来。仔细听那呼声,唤的正是小姐、红胭。
是爹带着牧场的人来寻她了。
她一喜,腾地站起来,却顿感天旋地转。眼前一黑,直挺挺地倒下来,再没有了知觉。
她这一昏,就昏了整整五天。
睁开眼睛时,正是中午,阳光又暖又灿烂,从窗子射进来,整间屋子亮得晃了眼。刚想坐起来,却觉得头又晕又沉,浑身没有力气。
第一个发现她醒来的是茗儿。她端了碗药走进来,见红胭睁着眼,先是怔一怔,走近了再看,碗掉在地上摔得粉碎,她自己又哭又笑,小姐小姐地叫了两声,别的什么也说不出,转身便跑出去喊老爷。
爹跑进来的时候,眼睛是红的,手是抖的,握住她的肩膀,一直说,醒了便好,醒了便好。
她怔,难道自己病得很重?否则为何人人喜极而泣?
爹长长叹道:红胭,爹还道再见不到你们母女。
母女?
是了,她产下一个婴儿。她忽记起一切,仙湖林里的弃婴,恶狼,黑马,以及自己拼死产下的婴儿。是个女孩吗,她和凌远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