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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拍拍流离的脖子,认真地问:你听得懂吗?
流离叫一声,低下头去吃草料。她失笑:你自然是不懂的,可笑我满腹心事无人能诉,竟然要在深夜来找一匹马。
流离吃得正香,不肯抬头,她仍说:这些话,外公说不得,茗姨说不得,他们都变得脆弱,我就得努力坚强,一个家总要有人来扛,他们扛过一场悲剧,够了,剩下的事,总要交给我。
她抓了把干草,放到流离嘴里:外公怪我不记得娘的遗言,我的心真疼。
娘的话,我一字一句都记得仔细,从茗姨告诉我那天开始,从未忘记。
可是,那又如何?
我比任何人都不想进宫,不想去那片夺走我父母生命的土地,只想陪着外公,在牧场直到终老。
没有人会知道,我多么留恋这片碧绿的草原。
可是流离,这世上的事,若是事事都能由得了自己做主,也就没有了悲剧,没有了忧伤……
她自顾自地说着,风仍在吹,将她的头发扬起来,再落下,轻飘飘地滑过脸颊,滑了一半却被沾住,湿漉漉地留在脸上。她抬手捋了捋,再用手背去抹眼角。
她忽然停住。
因为她看到了一个影子。
在地上,漫过栏杆,一直映到流离低垂着的头上。轻微的呼吸声在她身后不远处传过来,她一动不动,没有回头。
从小到大,她的胆子都是最小,怕黑,怕鬼,怕打雷。可是在这样寂静无人的深夜,这样飘忽奇异的黑影,她竟然没有丝毫的恐惧。
那呼吸声仍在身后,平稳均匀,不急不浊。有一种奇妙的感觉涌上来,她竟觉得这一切如此熟悉,像是两个相交多年的故友,终于重逢。
流离忽然停止吃草,猛地自草料中抬起头来,向忧止身后看去。然后,长啸一声,高高抬起了前蹄,响亮地嘶叫起来,那声音无比愉快,忧止养它五年,从来没有见过它像现在一样地快乐。
她忽然猜到身后的人是谁—
她回过头去。
缓缓地,回过头去。
他,果然,站在那里。
一个健壮的身影,站在宁静清冷的月光底下,周身镀一层银白。他的上身仍然赤裸,腰间围一张兽皮裙。赤脚,双腿笔直。他的头发仍然蓬乱着,飞扬着,可他的眼正凝视着她,平静的,温和的,含笑的。
那双眼,一如既往的清澈—如同一个月前的那个夜晚,也如同五年之前的那次邂逅。
在那一瞬间,她似乎猛然回到了五年前的那个黄昏,她的记忆穿过牧场,穿过草原,飞翔着来到了仙湖旁的彩虹花丛。
二十二
那里有一个孩子,赤裸着上身,围了一条小小的兽皮裙,蓬乱着长长的头发。黑而瘦的身体,满身的血痕,小而脏的脸。他望着她,充满敌意,却又眼神纯净。
五年,她对这张脸记得如此清晰。
那是一个梦,是每一个少女都曾经幻想过的最原始而美丽的梦—在一池仙境般美丽的湖水旁,一位围着兽皮的少年英雄,一只受伤的野兽,四周遍布各色鲜花,昏黄的阳光洒满树林。这样的画面,在每个女子的记忆里,都是色彩最为浓重的一幅画,历久弥新,难以磨灭。
如今他就在她眼前,她想开口说些什么,可是张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响。
就在这时,他忽然笑了。
她看不见他的五官,却能看到他的眼睛,人类擅于伪装各种各样的表情和情绪,惟独眼睛里没有谎言。那笑容是腼腆的,不安的,直接,而略带生涩。
她看着他,也轻轻地笑出来。五年里,她改变得太多,可是这笑容,却仍然与五年前一样动人。
他不眨眼地望着她,忽然伸出一只手。
这已经是一只男人的手,宽大,粗糙,骨骼分明。五年的时间,能将她由女孩变成少女,也将他由男孩变成男人。这只手在她面前,像是带着某种魔力,她低头望着,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
就在他们的手指将要相触的一刹那,她猛然清醒。
她是谁呢,凌忧止,接了圣旨的太子妃,天一亮便要整装入宫,去做她圣洁而高贵的金丝雀,而此刻,她却在这样寂静无人的深夜,与一个陌生男子眉来眼去,暧昧不清。
她猛地缩回手来,连连后退,脚绊到了栏杆,踉跄地靠在流离身上。
他怔住,手僵在半空,疑惑地看她。
她低下头。
风越来越大,呼呼作响,不知是不是她听错,竟还夹杂着嗡嗡之声,像是蜂、蝇之类,却远比那声音大出数倍。
她侧耳倾听,那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近,像是就在眼前,可四处张望,却看不见任何异常,正好奇间,忽然手腕一沉,来不及反应,又觉身体猛地前倾,一股力量牵引着她,不由自主地迈开双腿向前跑去。
是他。
他握着她的手腕,飞快地向前狂奔,他的双腿又长又有力量,步子大而稳健,她又惊又怕,两只脚粘在地上,使不出丝毫力气,想挣扎,手腕却像被铁箍紧紧箍住,丝毫动弹不得。
嗡嗡声越发清晰起来,她一面挣扎一面张望,更是用不上力气。他忽然停下来,猛地回过身。她一怔,想收住脚步已来不及,一头撞进他怀里。
这是她第一次接触一个男人的胸膛,结实,健壮,散发着某种奇异的气息。有那么短短的一瞬,她有些许的迷乱。容不得她理出头绪,忽然腰间一酸,脚下一轻,整个人腾空而起。
她惊叫一声,一阵头晕目眩,天旋地转。安稳下来时,却发现自己已经在他的背上。她大惊,下意识去挣扎,他钢铁般的双臂紧箍着她,让她动弹不得,却又毫不疼痛。
她高呼:放我下来!他理也不理,居然迈开步子奔跑起来。跑得极快,身边的草地飞快向后退去,她只觉耳边呼呼生风,眼前颠簸不清。挣扎无果,最后索性闭上了眼睛,任他跑去哪里,干脆不去理会。
她信任他。
这份信任来得奇妙,却也再单纯不过,那是一种直觉,来自遥远的某天,一个孩子清澈的眼神。拥有这样清澈双眼的人,总该是善良的。
嗡嗡声仍在继续,听得久了,也就成了习惯。
忧止伏在他的背上,心跟着一上一下怦怦地跳。这是怎样的一个夜晚,这样多的措手不及,这样多的心潮澎湃。这个男人,如此陌生,却又如此熟悉,她贴在他的背上,甚至能感觉到他强劲的心跳,这一切让她眩惑。
不知跑了多久,他终于停了下来。
嗡嗡声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消失,她耳畔忽然有清新的水声,她缓缓睁开眼睛,首先看到的是大簇的彩虹花,然后是一池波光粼粼的湖水。
他们竟然到了仙湖。
二十三
他慢慢将她放下来,极轻,极温柔。颠簸了这样久,她的双脚一触地面,膝盖顿时一阵酸软,险些跪在地上,他迅速架起她的双臂,将她牢牢接住,再轻轻托起,就像一个年幼的孩童,呵护他精心豢养的一只小猫。
她怔怔地看着他,心里有无数个问题,张口居然却是一句:你是谁?
他却不答,弯腰从水边找到一根粗树枝,牢牢握住,又找到一块平滑的大石,用手抹了抹,再将她拉过来,看着她坐稳,自己才席地而坐。
她再问:你是谁?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他侧头看她,只笑一笑,仍然不答。身子坐得很直,手里紧紧握着粗枝,毫不松懈,眼光从她身上移开,重新盯住不远处林边某点,神情严肃,一动不动。
他在看什么?
她疑惑,顺着他的眼光寻找,却只见到黑压压的林子,密不透风。层层叠叠的树木间,似乎有黑影隐隐晃动,像是树叶,又像是枝条,分辨不清。
一阵风吹来,吹开了密密的枝叶,她忽然看到有一个隐约的黑点,一上一下,像是飞翔,又像是跳跃。
她好奇,疑心自己看错,揉揉眼,再望过去。
这一次,借着林中透下的月光,她终于看清它的模样—
那分明是一只怪兽!
大体看来,像是一只鸟,却比鸟远远庞大数倍,眼睛很小,但极亮,隔着数丈,依然炯炯生辉。身体和爪子,都极像一只硕大的黑雕,可它是有牙齿的,突兀地支出来,在月光下闪着白光,尖利而凶狠。还有一点与雕极不相同,就是它有一双透明的、如蜜蜂般的翅膀,想来刚才的嗡嗡之声,便是这翅膀拍动的声响,开始离得远,听不分明。
最奇是它的颜色,一忽是黑,一忽是白,一忽是灰,随着周围环境的变化而改变,若不细看,很难看出它的存在,难怪刚才她寻找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