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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的手,压抑住泪水说,“谢谢您。” 他还没有回答,她已经疾步走向老刘,蹲下来,吻了一下他的那条在监狱里打残的浮肿的腿。 她冲向姚海,第一次和姚海拥抱,紧紧地拥抱,抽噎地说,“谢谢你。” 到了语言的尽头,只有谢谢你。可是一句谢谢你怎么能代表她的负疚的心情。她不敢看姚海的表情,就冲出了办公室。 身后的噪音渐渐像彗星一样流逝。
第15节 昆仑山
她跑下台阶时,突然听到姚海追来的声音。 她看着姚海的苍白的脸,他问,“你何必辞职?” 她笑着,“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你是哪个世界的?” 她看着窗外的天空,平静地说,“昆仑山。” 姚海坚定地说,“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和你一起辞职。” 她有些震惊,她没有想到的事情总是发生。她说,“不,姚海,你绝不能为我冒险。” 他说,“不冒险,活着有什么意义?” 她叹了一口气,她最怕伤害他,他纯洁得让她都想保护他。她不知说什么,她只能说,“我会回来看你。” 他说,“好吧,在你离开前,我能请你来我的办公室吗?” 她想到叶小歌还在楼下等她,可是她又怕伤害姚海,只能和姚海上楼,来到他的办公室。 她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打量他的办公室,几乎是在朝拜。她看着他办公桌上的照片,在一堆人里找着他。 他说,“你认识我的这些朋友吗?” 她仔细打量,一个也不认识。他说,“这些都是你们圈子里的人。” 她笑笑,“我是什么圈子?” “诗人。” 她说,“我从来都是圈外人。” 他指着一个人,说,“认识他吗?” 她摇摇头,他从抽屉里拿出一沓信,说,“为了撰写根治精神分裂的不朽之作,他搬到一个他神往的荒岛上,在亲手搭起的草棚里,他扮成野人,望着棚外他刀耕火种的菜园,听着岛上喧哗的猴子声和涛声。夜晚,他只能点着蜡烛,披着蚊子的外衣。雨中,他的草棚成了鱼塘。只有在与世隔绝中,他才能保证自己的灵感不被污染。可是一个夜里,他用斧子把自己的头劈成两半。再也没有人知道他的旷世之作的下落。” 她惊讶地看着这些信,听着他说,“这都是他生前写给我的信,我曾经想写本他的传记,可是我抓不住他的灵魂,你们是一国的,这些信你拿去看看,我希望能给你一点灵感。” 她不敢相信地抽出一封信,看着上面清秀的字迹,抚摸着一颗悲怆的灵魂。 姚海指着另外几个人,说,“这几个诗人都在精神病院。在这个精神病院的病房里,每个病人都是诗人。他们对诗歌的痴情,死心塌地的疯狂,必须用药物才能控制。每到诗兴发作时,他们用利刃自残。服药以后,他们坐在病床上,像传达公文一样,轮流念着自己的诗。一次护士忘了发药,这些急性忧郁症病人都没有逃出这场血崩。” 她仔细端详着他们,听着他说,“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带你去精神病院看望他们的病房。” 她说,“我愿意。” 他激动地指着另一个人,“他的心情永远来自高山之巅,七情六欲早已不能魅惑他。那时我惘然时,总需要他打通我的气血。我们曾经站在大雪中,看着山下的白色世界,他说,如果看不透,生与死又有什么区别。没有想到,他突然用铁链勒住自己的脖子,把自己绞死。” 她看着他的照片,她切肤之痛地知道,当初是什么魔杖支撑着他,让他自我超拔。最后,又是什么魔杖追赶着他,让他自我毁灭。 他指着另一个人,“这个自杀未遂的人,在那次死亡中,遍访了几千种死法,并把这些经历都记录下来。他忘记了最后一种死法,深夜敲开我的门,我们沏上一壶茶,在淡醉中,回忆着那个世界。在我们切磋死亡时,我们发现死亡越来越亲切。” 她仔细看那个人,不敢相信地问,“这不是你吗?你自杀过?” 他有些自豪地说,“是呵。” “为什么?” 他悲伤地说,“因为我爱一个女人,爱到不可自拔。可是,我只能压抑我对她的倾诉欲,我只能压抑我对她的占有欲,我只能压抑我对她的情欲,我只能压抑我对她的性欲。” 她说,“这种感觉随时围剿着我。” 他说,“每个人的出生都是一样的,可是死亡却各不相同。死亡是最悲壮的艺术。更悲哀的死亡就是心的死亡。一旦心死,就总是有从摩天大楼上往下跳的冲动。我多少次站在28层的楼顶的边缘,随时都有肝脑涂地的感觉。我有时梦中梦见我坠楼身亡,梦见我的脑浆横飞,四肢像车裂一样扯断,每一次从这样的梦中醒过来,我就重生一次。” 她看着他,她知道她和他同时患了抑郁症,为情所苦,为情所困,可是悲哀到谁也救不了谁,只能任由忧郁症在血管里弥散。 他从抽屉里抽出一首诗,说,“送给你的。” 我们 我们没有财富 至少我们可以互相拥有 我们没有天堂 至少我们可以同风共雨 我们没有归宿 至少我们可以同甘共苦 我们没有名义 至少我们可以同生共死 她的心情不能用声音表达,只能抄起纸笔,草书为他写下, 犹豫什么呢 一次两次 你停在我的面前 柔发垂下的帘子 并没有阻挡你 想你 想你 除了你 对别人也这样说过 也许从孤独中出来 还要走回去 赤道上散步会久吗 我扎着彩虹 在雨后的桥下等你 给你的表白 在空中楼阁的墙壁上 拉谁做我的证人呢 既然月亮每天升降 金子也是一笔交意 她把诗放在姚海的桌上,不敢看姚海的表情,像战火中的逃兵一样,飞速跑出姚海的办公室。
第16节 这样晕眩
她跑出办公楼时,气喘吁吁。叶小歌从汽车里出来,不可思议她请假请了这么久。她冲动地拥抱住他,兴奋地说,“我辞职了!” 叶小歌比她还兴奋,“为什么?” 她神秘地笑笑,“没有你的甜言蜜语,我就成了白痴,智力下降到幼儿园以下的水准,这里不容白痴。” 他当即把她举起来,狂喜地抱着她,让她空中转体120圈。头上的天空这样湛蓝,这样辽阔,这样晕眩。 汽车开出了报社大门,她就这样永远离开了这家客栈。 她祈求叶小歌坐火车去天池。她更愿意亲眼看着路过的景色。叶小歌笑着,难怪航空公司的股票总是暴跌。你没有要求坐马车去,我已经万幸。 她鼓掌,我是想坐马车去。 他说,放心,到天池我一定带你骑马。 他带她上了软卧包厢。当火车鸣笛启动,她隐隐地激动。她长久地看着站台,看着扳道工人,看着渐渐辽阔的城郊,她终于离开了乱市。即使一群狂扑的鹰也激起她的想像力。她对站在地头的农夫敬意地招手。 叶小歌困得睡着了,他枕在她的肩膀上。就是因为叶小歌在她的身边,窗外的一切美得像是第一次看到。 在大自然里,她完全还原了自己。她的呼吸变成了大自然的一部分。她升华到一个高尚的境界,超脱而怡然自得。能够焕发她的真纯笑声的,就是大自然。 没有一个人热爱大自然是违心的。呼吸畅通,不受压抑,任意抒发,自由行事,随心所欲。大自然成全了好高骛远的人。 她抄起纸笔,素描下一晃而过的景色。番茄架、水渠、无边的田野。戴着草帽的女人赤脚走去。卡车从麦地边穿过。修路的农民仰头看着隐隐作响的飞机。电线给天空安了血管。独门独院的绿色的家靠着车轨,镶着花的帽子挂在窗上,那是谁的暗号,当太阳追赶到无处乘凉的时刻。一对少男少女在亲吻。一排低飞的大雁在他们头上盘旋,马驹绕着他们起舞。外面的大海是交错的车轨。四条轨道汇进一片金黄的麦田。几百里路上,弯腰在麦海里的人。一个小姑娘在地里收麦子,老太太提着水壶,拿着芭蕉扇走来。小路弯弯曲曲,是收麦人踏出来的。车窗的两边,掠过的全是麦地。收割下的麦子,让不会耕种的人卖出了高价。小绵羊受屈地啃着树皮。大桥下的卡车运载着小麦。平原上麦地的农夫,对着贫瘠的山岭上的挑夫,幸运地点起烟袋。山退在远处,一生都把头藏在心里。 落日和卡车一起,渡着吊桥。山被水洗过。清凉的海风从广告画里飘了出来。沿着乡村的野路,可以看见坟墓。惨痛的惋惜里,擦过两列火车呼啸的声音。 她看着叶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