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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西在情况松动了以后,马上就去找单位的领导,她要一张和所有退休职员一样的光荣退休证书。
领导说,她是资本家。
可戴西说,她出生在一个资本家家庭,又是一个资本家家庭的成员,可她本人并不是资本家,因为她只是她丈夫公司里的一个英文秘书,公司里没有她的名字,也没有她的股份,她在公司没有决定权。
领导说,她说的一切必须要得到原来公司职员的证明。
戴西就去找当时的同事,她得到了证明。
于是,戴西得以作为一名职工退休,而不再被认为是资本家了。她在这一年得到了这个带镜框的证书,表明她是〃光荣退休〃。而这一年和戴西一起从崇明退休回来的资本家,没人得到这个镜框。
她特地在镜框下照了相。
她那天说:〃我被证明不是资本家,被他们证明了。而我像一个资本家一样,吃了所有的苦,也是他们让我吃的。这个证书就是证明。〃
这就是它会在戴西的房间里一挂多年不动的原因。直到她去世以后,她的孩子们,还是把它留在她房间的墙上。
1974 六十五岁 亲爱的奶奶不同于众
She was always energetic; and people all wanted to be with her。 At the gathering of relatives in Shanghai; it would be boring if she were not there。 When going to the restaurant for a meal; even the young people there could not take their eyes off her。
1965年,在北京的静姝嫁给了一个来自上海的足球运动员,那时戴西正在经历残酷的〃四清〃运动。静姝当年的男朋友出身在上海的平民家庭,波丽知道这件事,曾写信去阻止,可是戴西明确表示,只要静姝真的爱他,就可以嫁给他。像许多年以前,她对安慈爱情的支持。于是静姝就嫁给了他。
1970年,毕业以后被分配到凤阳当工人的中正娶了自己师傅的女儿,那时的戴西正在崇明农场劳动,工余拼命学中文。中正当年的女朋友是他的师傅主动介绍给中正的,因为他很同情中正的遭遇,也喜欢中正的为人。戴西曾写信给中正,担心教育背景和生活背景那么大的差异,是不是会影响他们以后的生活。经历了1964年和1966年的中正,对戴西说:〃最坏的其实是有知识的人,是心不好的知识分子。而工人,真的会非常善良。〃戴西再也没有说什么。等她休假的时候,她去凤阳看望中正和他的妻子。那天小城里的人都来看从上海来的资本家大太,他们说戴西比中正的年轻妻子还要好看。以后每次去凤阳,戴西只穿蓝上衣。
1971年退休以后,戴西曾每年三个月住到凤阳去帮助中正照顾他的孩子媚,每年六个月住在北京帮助静姝照顾她的孩子锋锋和丫丫,当她到北京去的时候,常常也会把媚接到北京去,减轻中正和凤林的负担,我想,她是用这样的行为,表达自己对在最困难的时候因为爱情而进入她家庭的外姓人的爱与关心。事实上,从媚的小时候到上小学,到中正一家去美国,把媚暂时留在戴西家的中学时代,媚几乎是跟着奶奶长大的孩子。至今在戴西房间的墙上,还保留着媚的青春期贴在床头的小粘纸片,那些拇指大小的日本卡通美女。自己的孩子是由保姆照顾大的,自己的孙辈,则是由自己亲手照顾,戴西喂过他们的饭,抱过夜里惊啼的他们,带他们出去玩,教他们说英文,做所有老祖母做的事。她也迎得了他们的敬爱。
可媚长大以后,开始表达自己心里的感受,却说,奶奶真的是不同的。她不是别人家的奶奶,是特别的,她从来不像别的老太太那样站成一堆说闲话,从来不像老人那样不注意自己的美,要是走在街上没人要注意他们。奶奶实际上更像是一个吸引人的女子,总让人喜欢看她,听她说话。她总是兴致勃勃的,让人想要和她在一起。上海的亲戚聚会,要是她不在,大家都觉得没意思了。就是去吃饭,餐馆里上菜的青年都多看她两眼。
〃她真的是迷人的。〃媚说,〃她其实教了我大多东西。就像在我小时候,奶奶带我上餐馆的时候,常常要告诉我怎么坐,怎么吃,怎么不要把手肘大大地撑在桌子上。那时我很烦她,不想听。现在我长大了,我才知道奶奶说的一点也没有错。我知道还有许多奶奶教我的东西,现在我还不那么明白,要等到将来,我才会慢慢知道它的价值。她最多的,是告诉我,人一定会遇到许多事,那时候一定不要怕,什么也不用怕。我知道这一定对我很有用。〃
媚现在已经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子了,在葬礼上她拉着戴西的手不肯放开。她一直忍不住用自己的手去暖奶奶变得冰凉的手,那是她从小就熟悉的,手指都变了形的手,希望它们能暖过来。她有了一个男朋友,他们想要生一个孩子。在戴西去肚以后,媚说,回美国她就考虑生孩子的事了,她希望自己生一个女孩,名字就叫戴西。
1976 六十七岁 再婚
They would make an appointment to the tea house at a park;or to a friend's place。 Daisy would always be together with Mr。Wang。
与在外贸职工业余大学时期的同事,英国牛津毕业生汪孟立结婚。他们是多年的老朋友,汪孟立常常帮助处在困境中的戴西。他们非常谈得来,静姝好像又看到了从前妈妈和爹爹在一起聊天时滔滔不绝的情景。汪先生的四周的人都说,静默的先生从来没说过这么多话。这是一个与吴毓骧甚为不同的男子,他很静,接近于古板,让小孩子害怕。
回到上海以后,他们开始商议结婚的事。中正曾经表示反对,他说自己一定可以养活妈妈,不愿意妈妈为了依靠别人而结婚。
静姝则赞同妈妈结婚,她以为戴西是为了生活的趣味。
于是他们结了婚。结婚的前夜,戴西在汪家的房间里准备得晚了,就预先留宿在她的新房里,当天夜里,戴西坚持要开着房门睡,表示自己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
结婚以后,戴西与汪先生一起常常去旅行。
〃文化大革命〃后期,社会对又老又病的资本家不再注意,他们从前的老同学老朋友开始聚会,他们总是约好一起去公园的茶室,或者去一个人家里,戴西总和汪先生一起结伴而去。
以后,戴西回忆起第二任丈夫,说他是一个好人,只是不像第一任丈夫那样,有那么多共同的话题可以说,没有那么多的fun。这么多年过去,她还是用当年常用的那个老词。
四年以后,发现汪先生患了癌症,戴西开始奔波于医院,直到两年以后,汪先生去世。
戴西再次独立生活,直到去世。
六十八岁 私人授课的英文老师戴西
They suddenly woke up something in my heart; just like those worn out buildings of the colonial age; which stand along the streets in Shanghai。 These buildings would wake up the history of a city。
在十年中随处可见的大字报,让街道充满不安,人心浮动的大字报和大标语,不管是当时打倒刘少奇的,还是后来打倒〃四人帮〃的,这时都已经在江南潮湿多雨雾的湿润空气里褪色,变旧,像破棉絮一样一丝一缕地挂在墙上。用油漆画在墙上和广告板上的毛泽东肖像,那红光四溢,下巴带有一粒痣的脸,这时也已经渐渐露出了从前覆盖了的墙面的底色,那是一〃些灰色的水泥墙面,是上海城市惯常的颜色。
这一年,国家当真动用了印〃毛选〃的纸,印大学入学考试的试卷,全国的大学在停止了十年考试以后,又要按照入学考试的成绩,决定谁可以上大学了。
整个中国立刻被席卷在一股像陈景润那样忘情学习的潮流里。而上海的鲜明特点,就是青年对英文马上表现出来了热情,不少单位也马上觉悟到英文的重要,在单位里开设英文补习班。这时的英文,不再是从前上海学生开玩笑说的〃English,阴沟里去〃,而成为热门学科。而且从此再也没有低潮,直到现在。
弄堂口的墙上,小街拐角的树杆上,还有电线杆上,六十年代常常贴着揭露别人隐私的小字报的地方,九十年代初贴老军医包治花柳病广告的地方,在1977年时常常能看到私人老师补习英文的广告纸,那时没有人真正懂得怎么写,只是老老实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