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上;还存在于相当一部分学生出身的红卫兵身上,他们有一种被利用被愚弄的感觉;
更存在于大部分的工人、农民身上,他们处于生活资料和生产资料的生产第一线,
知道生产已经萎缩到了什么程度,对穷困生活的体验也最真切。因此,他们当然要
生出不满。再就是知识分子,这批人一直处在不被信任的位置上,差不多每次运动,
都是先拿他们开刀。因此不满在他们身上由来已久。还有,在党内高层领导中,由
于毛泽东最信任的林彪的背叛,一些干部对他用人政策的不满开始表现出来。所有
这些不满,正在悄无声息地汇合聚集,变成一种躁动的社会情绪,这股躁动情绪是
要在政界寻找允许其喷发的代表人物的,这些代表人物将选择合适的机会打开泄阀
引导这股情绪喷发出来,从而来创造另一种局面……
怀宝浑身骤然一冷。
怕么?沈鉴的眼机警地一瞪。
怀宝急忙摇头。
那一天一旦来临,那股不满情绪在政界的代表人物是要有所动作的!现在还很
难预测那动作的具体内容,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现存的局面必须根本改变!
怀宝的眼瞪得滚圆。
而要根本改变眼下的局面,首先需要有干部,现在台上的干部大部分不能完成
这个任务,那就需要另一批干部,这另一批干部就是过去被打倒的那一批,就是现
在双河五七干校劳动的那一批,包括你自己!你想想,假若你当副校长保护了这批
干部……
怀宝没有再听下去,他的目光已透过墙壁,飘向十二里之外的双河,但愿沈鉴
的这次判断仍然正确,命运,你已经折磨了我几年,你应该给我一个重要机会……
三十七
戴化章拄着铁锄喘一阵气,待喘息变匀,才去裤腰上摸出那个装了凉井水的玻
璃酒瓶,拔了塞子,往口里倒了一阵凉水。心里觉得好受些了,他这才抬头去看太
阳。太阳就要当顶了,可分给他锄的这亩玉米才锄有一半,他不敢再歇,完不成任
务怕又要挨上头批斗,忙弯了腰挥起铁锄。太阳的温度是越发加高了,仅仅几分钟
之后,大串的汗珠便又从他消瘦多皱的脸上涌出。他没有停,也不敢再停。
戴化章做梦也没想到,身为副专员的他,有朝一日会被拉到柳镇双河干校锄地。
锄地他倒不怕,自幼就干惯了活,尽管因为这些年有病身子虚弱干一会就喘得接不
上气,但干活他能忍受。他就是觉得委屈。我戴化章自参军到现在出生入死往劳任
怨对共产党从无二心,为什么要对我这样?毛主席呀,你老人家究竟是怎么回事?
太阳的温度在继续升高,他再一次觉到了头有些晕,便停了锄,又去摸裤带上
拴的那个玻璃瓶,他刚刚喝了一口凉水,背后突然传来一声冰冷的低喝:戴化章,
你又在偷懒!
没,没,戴化章慌忙扭过头来,一看见是他们这个学员队的副队长,心立时一
沉。
没?那副队长讪笑着走近前来,没有你怎么才锄到这里,嗬,你干活时还敢喝
酒?!他边说边猛从戴化章的手中把那个玻璃瓶夺过,啪的一声摔碎到田埂上。不
是,那不是酒!戴化章急忙辩解。你这个死不改悔的东西还敢犟嘴!他啪地打了戴
化章一个耳光。脾气暴躁的戴化章双眼一下瞪大,将目光中的愤怒向他砸来。你瞪
什么眼,他扬手啪地又打一个耳光,戴化章被打得身子一晃倒在了地上。此时,几
十米之外的田埂上,默默站着新任副校长廖怀宝,今天是他到任后的第一次田间巡
查,他已经看出了那挨打者是谁,但并没有立刻赶过去劝止,他先是感到惊异,在
他的印象中,戴化章一直是个威风凛凛的领导,可现在一个普通管理干部竟然随意
打他的耳光,唉!我们每个人都有命定的劫数,戴化章,为了你曾经羞辱捆绑过别
人,你也尝尝这耳光吧!
就在怀宝要抬脚向前走时,忽见戴化章摇摇晃晃地又从地上站起来,瞪了眼嘶
声问:你为什么打人?我打你了,怎么着?那副队长双手叉腰站那里嘲弄地反问。
但他的话音未落,只见戴化章忽地抡起手中的铁锄,径向那副队长的腰部砸去。怀
宝只听噗地一声闷响,那副队长便重重倒地滚了起来。怀宝被惊呆在原地,那一霎
他又想起了戴化章当年挎枪出现在柳镇街上的威武形象。这当儿,跟随那副队长一
块来的一直站在一旁看热闹的另外两个工作人员,已冲上去扭住了戴化章,边叫骂
边在他身上乱擂。
怀宝快步上前高声喝问:怎么回事?那俩人闻声凶凶地扭过头来,待看清是新
任的副校长,才大声解释:这家伙竟敢行凶打我们队长,看我们揍死他。说着就又
动起手来。这时围观的学员们只默默站一边看。戴化章早已被打得满嘴是血遍身是
伤,但他执拗地站在那里并不求饶。怀宝冷冷地对那两个管理人员,叫道:算了,
现在打死他算是轻饶了他,把他带回校部,看我们怎么惩治他!那两人闻言住了手,
悻悻地弯腰抬起仍在地上滚动呻唤的副队长,走了。
三十八
夜色将双河干校完全罩起的时候,怀宝手提一个纸片,匆匆向临时关押戴化章
的那间平房走去。门口负责看管的一个青年为他开了门,刚迈过门坎,墙角就响起
一个哈哑愤怒的声音:要杀要剐快动手,老子活够了!
不杀也不剐,但要关你六个月禁闭!怀宝说着扬了扬手中的纸片,这是校领导
的决定!
廖怀宝,看在我们曾经在一起工作过的面上,给我找点老鼠药来,我实在不想
活了!戴化章的声音带了哀求。
想死?怀宝缓缓走到戴化章身边,猛将一个荷叶包放到了他的手上,好吧,给
你!戴化章有些意外地打开那包,里边露出的是两个温热的馒头和切成片的酱牛肉。
你?戴化章的嘴唇开始哆嗦。
吃吧,吃完了再说。怀宝在他面前慢慢蹲下身子,压低了声音责怪道:为什么
只想到死?你要死了,那在苑城的嫂子和孩子们咋办?你怎么不替他们想想?
两滴浑黄的泪水,开始在戴化章的眼眶里晃动。
告诉你,关你禁闭的决定是我分别说服几个校干部做出的。怀宝的声音压得更
低,你的身体不是有病么?我要你用这段时间把身子彻底养好!外边的这个看守是
我特意挑的在咱柳镇长大的小伙,心眼儿不错,他从明天起会给你送吃的喝的,你
每天吃饱喝足之后,就是休息。有外人来时,你要装出读语录反省检查的样子,后
边的小院里可以散步、晒太阳,还可以听听广播节目什么的。怀宝说着,又从口袋
中摸出一个袖珍收音机放到戴化章的手里。
怀宝——戴化章的声音里带了哽咽。
老领导,怀宝轻轻拍着他的肩膀,我是你带出来参加工作的,没有你,就没有
我今天的一切,就让我用这个法子来对你做点报答吧!
几滴泪水从戴化章颊上滚下。
这苦日子也许不会很久,国家这么乱下去不行,早晚需要你们这些老干部……
怀宝低低的劝慰渐渐变成了自语,他又想起了沈鉴的那些话,但愿他的那些话能够
再应验,但愿起用老干部的那一天能够到来,但愿我的心机不是白费!
三十九
太阳正在缓缓西沉;风从远处正掰穗子的玉米地里刮来,带有一股微微的新粮
的香味;几只鸟儿在暮空中上下翻飞嬉戏。
戴化章禁闭不过两个多月,他原本虚弱的身子已完全恢复正常,脸上已很有些
红润,走路再也不发软再也不觉无力。两个多月来,他得到了最好的照顾,中间虽
开过几次批斗会,但廖怀宝每次都借口说他头晕怕出危险,使得批斗的时间很短。
他吃的除了供应的那份之外,还有怀宝让人偷偷送来的各样东西。这一切都应该感
激怀宝!没有他!说不定自己早被批斗死。感激老天爷让我在柳镇发现这个小伙!
今天是我四十八岁生日,倘若此生还能重新工作,头一个任务就是要向上级推荐这
个小伙……
咳!看守在门外发出了信号:有人来。他急忙走进室内,坐下摊开了那本毛选,
门开了,从熟悉的脚步声中他辨出来者是怀宝,忙欢喜地站起。老领导,我记得今
天是你的生日,对吧?怀宝笑微微他说。哦?你还记得这个?戴化章心里一阵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