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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乔雪不知窜到哪个角落。乔正天心急,没等她就上了车。
他的座驾才挥尘而去,乔雪就像只灵巧的小老鼠般,从旁走了出来,用手指戳她大哥的背脊:
“唏!大哥!我要赶去做头发,今天不上班,秘书小姐那里有份紧急文件要我签,烦你代劳!”
说罢,在乔晖脸上疼了一下,就走个没影儿。
乔晖看我一眼,生怕我又说他惯坏乔雪。
站在一旁的汤浚生,插了一句:
“有机会的没有才具,有才具的人又苦无机会!”
不幸得很,乔枫刚走过,问:
“浚生,你算哪一类?”
这种问题真不必问的,乔枫就有这个缺点,事必要无事生非,更爱逼人咄咄。
汤浚生宜得另一部车子赶快开到。
谁知乔枫毫不放松,无无谓谓地又加伤人自尊的一句:
“我看你是才具,我是机会,两个人合拍起来,大把世界可捞,是不是?别忘记,缺一不可!”
我真替汤浚生难过。
不知道自古王侯之家,那些驸马是不是都得如此吞声忍气。
我和乔晖都搁在办公室,直至中午,才再转返乔园,准备应付晚宴。
乔正天有个习惯,别说宴会有人打点一切,他大老爷活像正牌大明星,灯光布景“茄厘菲”一应俱全,他才“埋位”。就算天上行雷闪电,天文台宣布十号风球,他都不会放过自己和下属一马,势必要办办公事,过足瘾头,才肯回家去休息。
信不信由你。本港一刮台风,你立即往中环的私人会所走一趟,起码会碰上三四席大企业集团头头,率领高级职员在边吃边商议公事。风球高悬只是教码头苦力和天桥上的乞丐肯定休假一天而已。
我放了一浴缸的水,先把自己抛进去浸个彻透。今夜,不知又要有多劳累。回想我和乔晖结婚的那晚,满城显贵云集,从早到晚,没有一刻安宁,送走最后一个客人之后,累得扶着墙口到新房里来,乔晖还坚持要得其所哉,我差点大呼强奸!
菲佣叩浴室的门:
“奶奶来看你呢!”
我匆匆裹着浴袍出来,看到殷以宁笑盈盈地捧着一个锦盒,说:
“我给你送套首饰来!我知道你这孩子不会到我屋里来挑了!”
我愕然,道:
“妈,不必呢!我虽非小器,只是,这等身外物,可有可无,我今晚穿牛仔裤,也不见得有人会看我不起。”
家姑笑,不作声,打开锦盒,取出了一条一望错愕,再看倾心的钻石颈链来。
颈链刚围着颈项,款式非常简单,全条都是由两克拉方钻镶成,正中有一颗起码二十克的绿宝石,色泽墨绿,却出奇地光彩动人,兼通透玲珑,这是绝对上好的绿宝石,一般绿宝都色淡而浮泛,能如此踏实深沉,却晶光闪耀,绝无仅有。
我从未看过殷以宁戴这条颈链。
“我和正天前些时捧郑怕伯的场,从他手上承让下来的。宝石是故宫之物,辗转流传民间,镶工是意大利的,交给郑氏珠宝物色买家,正天便买下来。我们俩老相议着,给长基戴最配衬了!”
“妈……”我一时语塞。
“我们知道你喜欢戴妆嫁的钻戒和耳环,跟这颈链可最配衬了,也象征着乔顾两家的长辈都一般疼你!”
我垂下眼皮,因觉有点温热。
“妈,我惭愧,那天脾气不好,顶撞了爸爸两句!”
“别傻!正天这人是老树枯柴,乔园之内事必有个小煞星克着他一点点才好!凡事讲理,有什么不对?”
“可是,爸妈的爱护我心领,穿戴等闲事……”
家姑没有让我说下去,便插嘴:
“长基,你的潇洒还未到家呢!每个场合都应有恰如其分的装扮,今晚如你真的穿了牛仔裤出现,就是不识大体了。”
一言惊醒梦中人,洒脱是不以世情俗务烦心,做应该做的事。
乔顾长基于是打扮得一如戴妃,盈盈浅笑,站在乔家长子身旁,迎近嘉宾。
乔园灯火通明,车如流水、马如龙,一条马已仙峡道,今晚挤拥非常,特别多警卫服侍。全城冠盖富户出动,任何人有一丁点儿损伤,谁负责得起?
谁以为哪个社会没有特权阶级?真真笑话了。
乔正天夫妇领着我们排列在乔园大门,欢迎宾客。从七点到八点,一站整个钟头,迎入的嘉宾,不知有多少,都陆续集中到花园里头那个宽宏壮丽的大客厅里。
一辆乳白色的摩根跑车驶进乔园来,只见乔正天笑意更浓,给身旁的夫人说:
“果然来了!我以为请不到他呢!聂尔聆教授说他这个弟子医术一流,是近年英国心脏科的后起之秀,回香港来,给我介绍了!我的心脏一向不好,从此近水楼台,放心得多!”
我的心微微抖动,脚下有点酸软,难怪的,已经站了近一小时。
向着我们走过来一位高瘦俊朗的男士,脸孔清清秀秀,一头浓密的黑发,竟在两鬓微微洒了一小撮的雪霜,很温文、很温文地瞧着乔家的行列微笑,眼光柔和地先落在乔正天夫妇身上,非常地礼貌,伸出了友谊之手。
“恭喜,乔世伯、乔伯母!”
“难得你赏面,我来给你们介绍,文若儒医生!心脏科专家!”
乔晖礼貌地与他握手,跟着轮到我。
“乔太太,你好!”文若儒的声调低沉而清朗,有点像来自远方。
“你好!”我微笑着招呼。
文若儒跟乔家行列一一握手,最后握在乔雪的手上。
我下意识地拿眼角瞥见乔雪很开心地歪着头,望着文若儒笑。那笑容像一朵万众期待、突然怒放的昙花,悦目惊喜,动人心弦。我从未认真地觉察这小姑子有如此璀璨美好的震撼力!毕竟,青春就是本钱。
“大嫂!大嫂!”殷以宁在我身边喊了几声,我才如梦初醒。
“趁这阵子嘉宾到得差不多了,回屋子里去换衣服了!”
“快点,快点!”乔正天不耐烦地催:“八时三十分就开始卫星直播了!赶快下来!”
我拖起了壁金的裙褂,举步维艰地走回西厢去。
这裙是太重、太累赘了,害得我肩上心上,都像上了枷锁似的。
回屋里去,脱下裙褂,在镜前呆住了。我闭上了眼睛听见有人说:
“长基,你好可爱,你好美!”
“美人也会迟暮,总有一天老了,怎好算?”
“不会啦,你永远不会老!你老了的话,我也会老,是不是!”
“是,是,天长地久!”
“我们共同进退!”
乔正天一再催促,要快快换好衣服,就得赶到花园客厅去。
我重新再出现在宾客跟前时,微微起了一阵子的骚动,大概我是最迟入席的一个了。
乔晖扶着我,让我坐下。在我耳边说:
“长基,你好美!”
仪式开始了,头顶上那只价值差不多足够资格单独申请上市的古罗马吊灯,光线调至最低。司仪是邹善儿,她作了简短的开场自,把乔正天夫妇请上主礼台上去。
乔正天一定是很风趣地对嘉宾说了几句话,引得哄堂大笑。我因无故分了神,没有听清楚。
跟着一大幅银幕,君临天下似地垂下来,挡在满堂贵客的面前,开始了短短十五分钟的卫星转播。
乔氏在美国的贸易合作伙伴,全美最负盛名的金融投资机构主席洛克怀德先生,在他纽约的机构顶楼会客室内,举行了一个早餐会,遥祝乔正天伉俪三十五周年纪念,参加的都是一对对年逾花甲的美国财经巨子伉俪,各人都透过银幕,说着各种祝词:
“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很难,跟女人相处更难,能够克服这重重困难,过程非常刺激,绝不沉闷,赢得了今日的成果,是足以媲美我事业的难得成绩。”
“星期一至五,备受华尔街紧张气氛折磨,星期六与星期日还要洗衫煮饭,或受家人的窝囊气,我一定活不过四十岁!”
“比起纽约交易所每日出货入货的叫嚣嘈吵声,我妻文静可爱,大异其趣,因此亦使我的生活如牡丹绿叶,多姿多彩,相得益彰!”
那十五分钟卫星直播,就给这班好玩而又玩得起的美国大亨消耗净尽。
满场掌声,响彻雕梁。
我看见站在台上一角的邹善儿轻轻地嘘一口气。
唉!一将功成万骨枯!
到今晚更阑人静,曲终人散之时,感慨更添一筹。
简单而隆重的仪式,最后一节,是乔正天的七位儿女媳婿,一起上台去致送礼物。
我们买了一双明末清初年间雕刻的玉蝴蝶,送给老人家作纪念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