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在她的一生中,马莉从未感到如此害怕过。
“我就要死在一家电影院里了。”
她认为自己清楚正在发生什么事情,因为许多年前,她的一位女友就死在一家电影院里:大脑的一个动脉瘤破裂。
大脑的动脉瘤犹如一枚定时炸弹。在血管形成的微小的静脉曲张仿佛旧轮胎上的气泡,可以存在于一个人的一生当[中而不发生任何问题。谁也不知道自己是否患有动脉瘤,直至它被无意发现一比如因为其他原因而给大脑拍X 光片,或是在它破裂之时才能断定,而一旦破裂,就会将一切淹没在血里,导致病人立刻进人昏迷状态,通常会造成病人在很短时间内死亡。
穿过黑暗大厅的过道时,马莉想起了那位死去的女友。然而最奇怪的是,仿佛动脉瘤的破裂正在损害着她的感觉功能:她似乎被送到了另一个不同的星球,每一件熟悉的东西都仿佛是第一次看到似的。
令人感到恐怖和无法解释的害怕。孤身一人呆在另一个星球的惊慌。死亡。
“我不能胡思乱想。我必须装出一切都好的样子,而且一切都会好的。”
她尽量让自己的举止保持自然。有几秒钟时间,这种奇怪的感觉有所减弱。从第一次感到心跳过快到行至出口处,她度过了一生中最为恐怖的两分钟。
然而,一走进灯光明亮的休息厅,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刚才的状态。各种色彩强烈而鲜明,外面街上的喧闹声似乎从各个角落传了进来,所有的东西都绝对缺乏真实性。她开始注意到过去从未发现过的种种细节,比如说,视觉的光区仅限于我们双眼集中的那一小块范围,其余的地方则完全是一片模糊。
不止如此:她知道,她所看到的周围的一切,不过是她大脑里的电脉冲使用透过被称之为“眼睛”的胶状体的光脉冲所产生的一个场景。
不,她不能去琢磨这些事情。如果这样想下去,她最终会完全成为一个疯子。
此刻,她对动脉瘤的恐惧已然消失:走出放映厅时她依然活着,而她的那位女友却来不及离开座椅便死去了。
“我去叫一辆救护车来。”看到妻子脸色煞白、嘴唇没有一丝血色时丈夫说道。
“叫一辆出租车吧。”马莉要求道。她能听到从自己嘴里发出的声音,感觉到声带的振动。
去医院就意味着她承认自己的身体状况确实很糟,而马莉已然下定决心坚持到最后一分钟,使事情恢复本来的面目。
两个人走出休息厅。刺骨的寒冷似乎产生了某种积极效果,马莉稍微恢复了一定的自我控制力,尽管还依然感到惊恐和莫名的害怕。当丈夫绝望地试图在夜间这种时刻拦到一辆出租车时,马莉坐在了人行道的石沿上,尽量不去看自己周围的事物,因为正在玩耍的儿童、行驶的公共汽车以及从附近一个娱乐公园传来的音乐声,似乎全都绝对是超现实的,令人生冒畏和缺乏真实性。
终于来了一辆出租汽车。
“去医院。”丈夫边说边帮助妻子上车。
“看在上帝的份上,回家去吧。”她要求道。她不想再去陌生的地方,她急切需要见到她所熟悉的、始终如一的那些东西,它们能够减轻地所感到的恐惧。
当出租车驶向指定的目的地时,马莉的心跳过速得到了缓解,体温开始恢复正常。
“现在我好多了。”她对丈夫说道,“大概是我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造成的。”回到家里之后,世界仿佛又重新成了自童年起她就熟悉了的那种模样。看到丈夫朝电话机走去,她便问丈夫要干什么“叫一位医生来。”
“没有必要。你看,我已经好了。”
她的脸色已经恢复了原状,心脏跳动正常,无法控制的恐惧也已消失。
那天夜里马莉睡得很沉,醒来时她深信不疑:有人在他们进入电影院之前往他们喝的咖啡里放了麻醉品。一切只不过是一场危险的玩笑而已。她准备傍晚时分叫上一位公诉人一起去酒吧,试图发现是谁不负责任地想出了这么一个主意。
她上班去了,处理了几份有待决定的文件,并试图忙于各种各样的事情:昨天的经历还依然使她略微感到心有余悸,她需要向自己表明,前一天的情况今后永远不会再次发生。
她与一位同事谈起了有关萨尔瓦多的那部影片,顺便讲到她已经厌倦整天都做着同一件事情。
“也许到了我该退休的时候了。”
“您是我们这里最优秀的律师之一。”同事说道,“法律工作是年龄越大越具有优势的极少数职业之一。为什么您不请一段长假呢?我相信您会满怀热情地重新回到这里工作。”
“我希望我的生活能发生一种突变:经历一次冒险,帮助一下别人,做一些过去从未做过的事情。”
谈话就此结束。她去了广场,在一家比她平时总去的要更贵的餐馆吃了午饭,然后比平时更早地回到了办公室——从那一刻起,她的退职便告开始了。
其他职员还没有回来,马莉想利用这段时间看看还放在办公桌上留待处理的文件。她拉开抽屉,想取出总放在固定位置上的一支钢笔,然而却没有找到。刹那间,她想到也许自己的做法有些奇怪,因为她没有把笔重新放回它应该在的那个地方。
这就足以使她的心脏重又开始猛烈地跳动,前一天晚上的那种恐惧感也全部再次卷土而来。
马莉一下子愣怔了。太阳透过百叶窗,把室内的一切都涂上了一种与往常不同的色彩,变得更加鲜艳,更加夺目,而她却产生了再过一分钟她就要死去的感觉。一切都是绝对的奇怪,她在这间办公室里正干什么呢?
“上帝啊,我并不相信你,不过,请你帮帮我吧。”
她开始再次冒出冷汗,并且发现她无法控制自己的恐惧。
假如这时候有人走进来,就会发现她那惊恐的目光,而她则不知该如何做是好。;她想到了寒冷。
前一天寒冷曾使她的感觉好转,可怎么到街上去呢?她再次察觉出自己身上正在发生的每一个细节——呼吸的节奏(有时候感到假如她不进行吸气和呼气,躯体本身就不能自行完成),头部的运动(眼前的影像不停地变换位置,仿佛一个电视摄影机的镜头在旋转),心脏跳动得越来越猛烈,全身都被稠糊糊的冷汗湿透了。
惊恐。毫无理由地生怕去做任何一件事,生怕迈出任何一步,生怕从坐着的地方离开。
“这种情形会过去的。”
前一天就过去了。但是现在她正在上班,该怎么办呢?
她看了一下手表,感到手表也是一个荒谬的机械,两根指针围绕着一个轴心转动,标出一个时间单位,而任何人也从未说明过为什么应该是十二点而不是十点的理由。其他人为制定出的单位也是如此。
“我不能想这些事情,它们会使我发疯。”
发疯,也许这个用词准确地说明了正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马莉凭借着她的全部意志力站起身,朝卫生间走去。幸好办公室依然空无一人。一分钟之内——在她看来却是一段很长的时间——,她就来到了她想去的地方。她洗了洗脸,惊异的感觉减轻了,但是恐惧感依然存在。
“会过去的。”她对自己说道,“昨天就过去了。”
她回忆起前一天这一切大约持续了三十分钟。她把自己关在一个隔间里,坐在马桶上,弯下身用双手抱着头。这个姿势使她心跳的声音放大了,马莉立刻把上身直立起来。
“会过去的。”
在隔间里,她觉得自己不再认识自己,她已然木可救药地完蛋了。她听到人们进出卫生间的脚步声,还有就一些日常琐事进行的毫无意义的谈话声。不止一次有人想要推开她所在的隔间的门,但只要她低语一声,便没有人再坚持了。冲水箱的声音响得有些吓人,似乎能冲毁整个大楼,把所有的人送进地狱。
然而,正如她所预料的那样,恐惧的感觉渐渐过去了,心脏也恢复了正常的跳动。幸好她的女秘书笨得甚至没有发现她的不在,否则全办公室的人都会到卫生间来询问她的身体状况。
看到自己已经能够重新控制住自己时,马莉打开了隔间的门,洗了很长时间的脸,然后便准备回办公室去。
“太太没带化妆品。”一位女实习生说道,“您想借我的用用吗?”
马莉没有理睬。她走进办公室,拿起她的手袋和私人物品,然后对女秘书说,现在她要回家去。
“可是已经预定了许多会面!”女秘书不满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