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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罗妮卡决定去死-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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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她所愿,他回来了,孩子们也可以进入教授斯洛文尼亚语的学校读书了,战争的威胁转移到了毗邻的克罗地亚共和国。
  三年过去了,南斯拉夫与克罗地亚的战争又转移到波斯尼亚。这时候,塞尔维亚人进行大屠杀的罪行开始受到揭露。
  泽德卡认为,因为某些疯子的胡作非为而把整个一个民族视为罪犯是不公正的。她的生活开始有了一种她从末期待过的含义:骄傲而勇敢地捍卫她的人民。她在报纸上发表文章,在电视上露面,组织报告会,然而这一切都毫无结果,至今外国人依然认为,所有的塞尔维亚人都要为大屠杀的暴行负责。然而泽德卡知道,她已履行了自己的责任,没有在困难的时刻抛弃自己的兄弟姐妹。她的做法得到了斯洛文尼亚丈夫、自己的孩子以及那些不受双方宣传机器摆布的人们的支持。一天下午,她从斯洛文尼亚伟大诗人普列舍伦的雕像前走过,不禁想起了诗人的一生。三十四岁时,诗人有一次走进了一座教堂,看到了一位名叫儒利妞·普里米卡的年轻姑娘,并狂热地爱上了她。像古代吟游诗人那样,他开始给她写诗,希望能娶她为妻。儒利妞出身于一个上层资产阶级家庭。除了在教堂里意外地见到她一面之后,普列舍伦再也未能走近她的身边。但是那一次的相遇却使他产生了灵感,写出了最好的诗篇,还以姑娘的姓名为中心创作出了一则神话故事。在卢布尔雅那中心的小广场上,诗人雕像的双眼注视着一个方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就会发现刻在广场另一侧一间房屋墙壁上的一个女人的面容。儒利妞当年就住在那里。即使在死后,普列舍伦依然永久地注视着他那无法得到的意中人。倘若当年诗人更加努力地去争取呢?
  泽德卡的心猛然一阵乱跳——也许是发生某种不幸的预感,可能是她的孩子们出了什么意外。她急忙跑回家去,看到孩子们正边吃爆上水化对有电视。
  然而她的忧伤却并未消散。泽德卡躺下来,睡了近十二个小时,醒来之后便没有了起床的欲望。普列舍伦的故事使她第一个情人的形象重又浮现在她的眼前。分手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过他的任何消息。
  泽德卡自问道:当初我是否坚持得足够呢?我没有寄希望于事情朝我所期盼的方向发展,相反却接受了情妇的角色,应该这样做吗?我曾执著地为我的人民而斗争,是否也以同样的执著为我的第一次爱情而斗争了呢?
  泽德卡自信答案是肯定的,但依然无法使忧伤消散。从前被她视为天堂的东西——邻近河流的住所、爱着她的丈夫。电视机前吃着爆玉米花的孩子们——开始变成了讨厌之物。
  今天,在经过多次太空旅行和多次与有学识的灵魂相遇之后,泽德卡明白了那一切统统是无稽而荒唐的。她是在把无法得到的爱情当作一种托词,一种借口,目的在于切断与她当时的生活——远非是她真正期待的那一种——之间的联系。
  然而十二个月之前的情况却是另外一种样子。她开始发疯似地寻找那个远方的男人,花费许多钱拨打国际长途电话,可他已不住在原来的那座城市,所以不可能找到他。她以快件方式寄了一些信去,结果全被退了回来。她与所有认识他的男女朋友都进行了联系,可谁都一点也不知道他的情况。
  她的丈夫对此却一无所知,这不禁使她几近发疯,因为他至少应该猜测到一点什么,然后大吵大闹,怨气冲天,威胁要把她赶到大街上去。泽德卡转而坚信,国际长途台的女接线员、邮局工作人员以及她的女友们全部被丈夫收买了,而丈夫却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泽德卡卖掉了结婚时收到的首饰,买了一张去大洋彼岸的机票,直到有人劝阻说美国面积很大,没有准确的地址去了也没用时她才作罢。
  一天下午,她躺在床上,空前地受到了爱情的煎熬——连她当年不得不返回卢布尔雅那市重过厌烦的日常生活时都未曾如此过。那天夜里以及翌日整整一天,她都呆在了房间里。接下来的一天依然如此。第三天,她的丈夫叫来了一位医生——他是何等地仁慈!对她是何等地关心!难道这个男人真的不明白,泽德卡正在企图与另外一个男人见面和通奸,由一个受人尊敬的女人变成一个不能见人的纯粹情妇,永远地离开卢布尔雅那以及自己的家和孩子们吗?
  第四章
  医生来了。泽德卡的神经受到了刺激,她用钥匙把房门锁上,直到医生走了之后才又把它打开。又过了一个星期,她甚至连卫生间都不想去,开始在床上大小便。她不想别的,满脑子装的全是对那个男人的残存回忆,而且深信那个男人也在寻找她但却没有找到。
  她的丈夫恼人地宽宏大度。他为她换床单,用手摸她的头,说什么一切最终都会好的。自从她无缘无故地打了一个孩子的耳光——打过之后便跪了下来,吻着被打孩子的双脚请求原谅,还把衬衣撕成碎片表示她的绝望与后悔——,孩子们就再也不肯进入她的房间了。
  又过了一周——其间泽德卡不止一次把唾沫吐在给她端来的饭菜里,数次进入和离开现实人生,晚上整夜不眠,白天则大睡不起——,两个男人没有敲门就闯进了她的房间,一个人抱住了她,另外一个给她打了一针,泽德卡醒来时已经住进了维莱特。
  “压抑症。”她听到医生对她丈夫说,“有些时候是因为最普通的原因引起的。她的机体里缺少一种叫作血清素的化学物质。”
  从病房的天花板上,泽德卡看到男护士手里拿着一个注射器来了。韦罗妮卡继续留在那里,企图与她的躯体对话,对她呆滞的目光感到失望。过了一会儿,泽德卡考虑是否可以把正在发生的一切讲给她听,但随后又改变了主意。人们从她的讲述中永远学不到任何东西,他们需要自己去发现。
  男护士把针头扎进她的胳膊,注射了葡萄糖。仿佛被一只巨大的手臂推了一把,她的灵魂离开病房的天花板,高速地穿过一条黑色隧道,重又回到了她的躯体。
  “啊,韦罗妮卡。”
  韦罗妮卡的脸上露出了惊恐的神情。
  “你好吗?”她问道。
  “好。我终于可以幸运地逃脱这种危险的治疗方法,这种情况再也不会重复了。”
  “你怎么知道呢?这里不尊重任何一个人的意见。”
  泽德卡知道,因为她在太空旅行时到过伊戈尔医生的办公室。
  “我知道,但我无法进行解释。你还记得我向你提出的第一个问题吗?”
  “‘什么样的人是个疯子呢?”’“一点不错。这一次我会不无根据地回答你:疯子就是没有办法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别人的人,就像你到了一个别的国家,看到了一切,明白你身边正在发生的事情,可却没有办法进行解释和求得帮助,因为你不懂那里的人所讲的语言。”
  “我们所有人都会有这种感受。”
  “因此不管怎样,我们所有的人全是疯子。”
  装有栏杆的窗子外面繁星满天,一轮弯月正缓缓由山后升起。诗人们都喜欢圆月,并为它写出了数以千计的诗篇。韦罗妮卡却喜欢半月,因为它有可以扩展的空间,在不可避免地沉落之前能把光亮铺满它所有的表面。
  韦罗妮卡萌生了到客厅去弹奏钢琴的愿望,她要用在中学时代学到的一首美妙的奏鸣曲欢庆那个夜晚。眼望天空,她感到了一种难以形容的惬意,仿佛宇宙的无垠也在展示着它的永恒。然而她的愿望却被一扇钢门和一个永远也读不完手中那本书的女护土所阻隔。除此之外,谁也不会在深夜的这种时刻弹奏钢琴,那将会把所有的邻居吵醒。
  韦罗妮卡笑了。所谓“邻居”就是那些住满了疯子的病房,而那些疯子又全服用了足量的安眠药。
  然而惬意的感觉依然存在。她起身下床,来到泽德卡的床边。泽德卡正在沉睡,也许是因为她要从所经历的可怕的感受中恢复过来吧。
  “回到你的床位去。”女护士说,“一个好姑娘这个时候应该正在梦中与大使或是情人相会。”
  “别把我当成孩子看待。我不是什么都害怕的温温顺顺的疯子。我会暴跳如雷,我会歇斯底里大发作,我连自己的生命都不在乎,也不会在乎别人的生命。今天我犯了病,我望见了月亮,现在我想要找人说话。”
  女护土打量着她,对她的反应感到吃惊。
  “你怕我了吧?”韦罗妮卡接着说道,“再过一天或是两天我就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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