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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毋狎其所居”,狎、狭通假。谓所居当广大。
“毋厌……。弗厌……”,此“厌”通“餍”。“是以不厌”,此“厌”通“餍”。
臆解:
自古治国之所大畏者,叛乱也,篡 也。统治者必使民畏威而不敢为。及其威不足畏,或畏与不畏之利害等,则叛乱篡 之事起矣。老氏倡圣人之治。曰:“毋狭其所居,谓使民有余裕以自处也”。庄子外物篇曰:“室毋空虚,则姑妇勃 ”。资生宽绰有余,犹之旧国旧都,望之畅然。“圣人复其性,万物复其命。弗强其所不能,弗忧其所不知。不塞其情,自无不达;不限以法,自无不周。与天下相胥以乐而复其始”。(王船山解庄子则阳篇)。人民乃熙熙 如也。又曰:“毋厌其所生。”则以生道使民,以宽柔为教,自上无压迫,自下无反动矣。居上而民弗重,故不厌也。圣人不自表曝,不自矜贵,自知、自爱,其国乃治。
德经三十七
勇于敢者则杀,勇于不敢者则活。此两者,或利或害。天之所恶,孰知其故?
天之道,不战而善胜,不言而善应,不召而自来,繟然而善谋。
天网恢恢,疏而不失。
通行本此作任为章第七十三。
此章通行本在“孰知其故”句后,尚有“是以圣人犹难之”一句。兹据乙本芟。甲本阙,数空字似亦不应有。
“繟然而善谋”句,乙本作“单而善谋”。其间“战”字亦作“单”。然疑此仍当作“繟”,因此上已有“不单”即“不战”之语。“然”字从通行本补入。古本“繟然”作“默然”。 繟、墠、坦,皆通假字。今语作“坦然”。“坦然”则无谋。句义是:虽是坦然,然而善谋。
臆解:
勇于敢,勇于不敢,皆勇也。敢者,恃气;不敢者,非恃气而必藉于理。不敢为其所不当为,而杀活之机于此分。此老氏就一切而言者也。然勇于敢者则活,勇于不敢者又杀,亦常然者也。故曰“或利或害”。人不能知其故,遂归之于天。天生天杀,非人所可必也。
虽然,天之道,岂非即人之道耶?时、空、因果律,皆非人所能变。人观天之道,宛觉其善胜、善应、善谋,且“不召而自来”。是未分别谛观时、空、因果律,而知其必然者也。因不知,故委之于天。何以不知?所知有限制也。譬如见,限于目,制于光。无目不能见,无光亦不能见也。是所见者有限,而所未见者无限;所知者有穷,而所不知者无穷也。
倘明于时、空、因果,则知战之胜败,皆已定于事先。谋之臧否,亦定于事始。杀活之机,潜在于人。积善,积不善,或余庆,或余殃,久而后验。习已成性,故已不移。则其发也,如响斯应。譬如身染疾病,或旋踵而发,或潜伏若干年而后发,或治或不治,皆有其必然之理。举不外乎时、空、因果。不能知,故归之于天道,其实仍人道也。喻曰“天网”,网疏则漏者多,终于“不失”,无所逃于时、空、因果律也。而后世上帝天堂鬼魔地狱赏善罚恶之说,皆由是起,邈矣!
德经三十八
若民恒且不畏死,奈何以杀惧之也?若民恒且畏死而为畸者,吾将得而杀之,夫孰敢矣!若民恒且必畏死,则恒有司杀者。夫代司杀者杀,是代大匠斫也。夫代大匠斫者,则希不伤其手矣。
通行本此作制惑章第七十四。
“若民恒且不畏死”句,通行本迳作“民不畏死”。“以杀惧之也”,作“以死惧之”。
“畸”通“奇”,邪也。有宋本作“恶”。作“若使民常畏死,则为恶者吾得执而杀之。孰敢?”(见容斋随笔卷五)
“若民恒且必畏死”,通行本此句缺。甲、乙本皆有。此帛书胜处。
“是代大匠斫也”,通行本作“是谓代大匠斫”,加“谓”字,芟“也”字。
臆解:
凡民畏死。大盗闵不畏死。凡民而不畏死者,有苦而欲死,失其乐生之情者也。大盗竭其聪明勇力而杀人越货者,非不聊生,过其乐生之情者也。皆不畏死,则皆不足以杀惧之。老氏必观于春秋之世乱矣。将以儆治民者,曰:止杀。
“司杀者”,法也。司寇、司隶之属奉行之。国君执法而操生杀之柄,必曰:此祖宗之法,国家之法,贵戚与凡民共之者也。故法不可乱,不能凭其喜、怒以生、杀人。史美舜、禹之治。 陶执法,舜不能取而代之也。后世暴君乱主,蔑弃法纪,随意生、杀,是犹“代大匠斫”,其伤多矣。
德经三十九
人之饥也,以其取食税之多也,是以饥。百姓之不治也,以其上之有以为也,是以不治。民之轻死,以其求生之厚也,是以轻死。夫唯无以生为者,是贤于贵生。
通行本此作贪损章第七十五。
“以其取食税之多也”。通行本作“以其上食税之多”。“取”作“上”,无“也”字。
“人之饥也”,“人”作“民”。“百姓之不治也”,作“民之难治”。
“夫唯无以生为者”,古本“为”字下有“贵”字。
“是贤于贵生”,甲、乙两本皆无“于”字。
臆解:
周初,幅员不若今日版图之大也。而分千八百国。一国之提封,略同后世之一县。周衰,诸侯 侈,多置官吏。卿、大夫、士之食禄者以百计。嘉好之事,一卿出境,从者五百人。则其国用可想。生齿日繁,而土地之产,固不能同增也。自三代制什一之赋,而宗庙社稷牲币之供,饔饩牢 之奉,百官有司府史胥徒之禄食,皆于此出,以及车乘兵革之备,亦出于此,而豪猾贪 之胥吏,侵渔其间。齐犹大国也。煮东海之水以为盐,有山泽之利。及其季世,“民参其力,二入于公,而衣食其一;公聚朽 ,而三老冻馁”(左昭四传)。大国如此,小国可知。此老氏所以有民饥之叹也。
溯其分封之始,亦曾意及后世之衰亡乎?以周公之明圣,知治鲁之亲亲尊尊而必弱,知齐之尊贤上能而先亡,此其长图大计深明远见也。卒之周室虽以东边而遂衰,然维持统一之局且八百年,此在世界史上最为特出,不可谓非最优胜之政制也。至春秋之世,颓败之势已成。虽有管仲、晏子出,成小匡于一隅,而楚霸东南,秦起西北,干戈扰攘,历二百四十余年。此非可以人力挽,非可以学说救者。老氏于此,亦必知其无可如何,求天下之安宁,必不可得,第申言民饥之由来,治民者之不扰,及求生之不可过厚而已。恢其小国寡民之理想,率天下以无为而治。卒之更历二百余年,战愈烈,祸愈惨,封建尽破而后已。——反复重言,盖恳恳款款而道之者哉!
德经四十
人之生也柔弱,其死也■仞坚强。万物草木之生也柔脆,其死也枯槁。故曰:坚强者,死之徒也。柔弱微细,生之徒也。是以兵强则不胜,木强则兢。故强大居下,柔弱居上。
通行本此作戒强章第七十六。
“其死也……”句,通行本作“其死也坚强”。兹据甲本,多“■仞”二字。乙本作“■信”。“ ■”字无考。“信”通“伸”。此皆同音通假。“■”、“■”疑作“■”,作“恒”,作“■”皆可。今言“硬”。训“强”。“仞”亦可作“伸”,作“申”。
“木强……”句,甲本作“木强则恒”。通行本作“……则共”,“共”通“拱”,或作“……则兵”,以斧斤加之也。乙本作“兢”,集韵:“坚强■”。诗无羊:“矜矜兢兢”,传,“以言坚强也”。则“木强则兢”,正是原义,不必改字。
臆解:
“强大居下,柔弱居上”者,物理之当然,亦人事之通则也。柔弱居下必压,不胜其负荷;居上无损。强大居上必颠,无所承托,居下则安。在国家倘强宗大族,据高位、凌凡民,鲜有不破者。田氏篡齐,三家分晋之类是也。故立国必根本巩固,安定无倾,文教深,武德厚,民富而国贫可也。权位之移易可也。要于存大体而不伤。制柔则革弊迁善易为。与时进步而发挥有余,则与天地长存可也。
问曰:老氏云“兵强则不胜”,何谓?岂兵弱乃胜耶?
答曰:兵,难言者也。或强胜弱败,或强败弱胜。要于与国家人民为一有机体,而必有庞大充实之生命力弥满其间。倘国家衰弱,其兵不能独强。倘国家富强,其兵不能独弱。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