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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正月-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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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奖?奖多少?”那些队长说,“一个劳力闹一次,没有一
    元五角打发不下来,好吧,那只有各家分摊,再补贴吧。”
    韩玄子的侄儿、本队的队长,就开始各家各户按人头收纳钱了:一个人五角。有的高高兴兴给了;有的一肚子牢骚;要到光头狗剩和气管炎,两个人坚决不给,说他们一没工作,二没做生意,光腿打得炕沿响,哪里有钱?头脑简单、火气又旺的队长就吼道:“你们还过年不过?!”回答的竟是:“我们不过,你把我挡在年这边吗!”两厢吵起来,最后,韩玄子替气管炎代交了,那狗剩却寻到王才,借着钱交了。等队长收钱收到王才家,王才正和秃子在屋里喝酒,“哥俩好呀——!”“三桃园呀——!”酒令猜得疯了一般,王才说:
    “队长,让大伙出钱有困难,我倒有一个想法,不知说得说不得?”
    “什么想法?”队长说。
    王才说:
    “我也不给你交五角钱了,过年时我一家负责扮出一台社火芯子,热闹是自发的,盛世丰年,让大家硬摊钱就不美气了。”
    队长听了这话,心里又吃惊,又高兴,又拿不定主意,来对韩玄子说了,韩玄子却说:
    “这不行!这不是晾全村的人吗?这不是拿他有几个钱烧燎别人吗?只收他的五角钱!钱收齐了,我出面让狗剩去筹办,把筹办费交给他。”
    黄昏的时候,韩玄子去找光头狗剩,在巷头明明看见他走了过来,可不知为什么突然拧身从旁边小巷里走了。韩玄子紧喊了三声,他方才停下来,回过头说:
    “啊,是韩老先生呀,你是在叫我吗?”
    韩玄子说:
    “寻你有好事呢!”
    狗剩脸却黄了:
    “寻我?我把王才的地退还他了,我不耕他的地了。”
    韩玄子说:
    “不耕了好,这事我管不着你,你愿意怎么着都行。我是找你给咱村筹办社火,筹办费现在就交给你,你瞧,对你怎么样?别人要干.我还看不上哩!” 
    狗剩却为难了半天,支支吾吾说:
    “这事怕不行呢,我入了王才的股了。我们这几日黑白忙着,已经有十五个人来入了股,过两天还要收拾作坊哩。”
    韩玄子万没有想到狗剩竞加入了王才的工厂,而且口气这么大:已经有十五人入了股!
    ‘‘你怎么入的股?”
    “这是王才定的。”狗剩说,“每月的收入三分之一归他,作坊是他的.机器是他的,技术、采购、推销也是他的;剩下的三分之二按所有入股做工的人分。他家的老婆、儿子、媳妇、女婿也同我们一样各为一股,每人按劳取酬。韩老先生,这符合政策吧?”
    “十五人都是咱村的人?”韩玄子又问。
    “咱村五人。”狗剩掰了指头说,“其余都是外村的。王才,我是服了.一肚子的本事呢!他当了厂长,说要科学管理,定了制度,有操作的制度,有卫生的制度,谁要不按他的要求,做的不合质量.他就解雇了!现在是一班,等作坊扩大收拾好,就实行两班倒。上下班都有时间,升子大的大钟表都挂在墙上了!”
    “扩大作坊?怎么个扩大?”韩玄子再问。
    “他不是买了那公房吗?搬倒界墙,两院打通。”狗剩说。
    “公房?”韩玄子急了,“他哪儿买的公房?人家秃子早买了!”
    狗剩说:
    “你还不知道呀?秃子把那房子又让给j三才了!王才家的那台压面机就减价处理给了秃子,又让小女儿认了秃子作予爹,人家成了亲戚!”
    韩玄子脑子“嗡”地一下大起来,只觉得眼前的房呀、树呀、狗剩呀,都在旋转,便踉踉跄跄走回家去。一推门,西院墙下的鸡棚门被风刮开,鸡飞跑了一院子,他抬脚就踢,鸡嘎嘎惊飞,一只母鸡竟将一颗蛋早产,掉在台阶下摔得一摊稀黄。
    二贝和白银正在厦屋里说话儿,听见响声走出来,韩玄子一见,一股黑血直冒上心头,破口大骂:
    “你给我办的好事!你怎么不把锅灰抹在你爹的脸上?不拿刀子砍了你爹的头呢?!”
    二贝以为爹又去哪里喝得多了,就对白银喊道:
    “给爹舀碗浆水来,爹又喝了酒……”
    这话如火上泼油,韩玄子上来就扇了二贝一个嘴巴:
    “放你娘的屁!我在哪里喝醉了?你爹是酒鬼吗?你就这么作践你爹?!” .
    “爹!”二贝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谁是你爹?我还有你这么好一个儿子?!”
    二贝委屈得伏在屋墙上呜呜地哭。
    二贝娘在炕上照着镜子,把白粉敷在前额,用线绳儿绞着汗毛;快过年了,男人们都理发剃头,妇道人家也要按老规程。绞净脸上的汗毛。她先听见父子俩在院子里拌嘴,并不以为然;后来越听越觉得事情不妙了,才起身出来。只见韩玄子脸色灰白,上台阶的时候,竞没了丝毫力气,瘫坐在了那里,忙扶起问什么事儿,何必进门打这个,骂那个?
    韩玄子说: 
    “他做的好事。我明明白白叮咛他不要把那公房让王才那小子得了去.可现在,人家已经买下了,改成作坊了!”
    二贝才知爹发火的原因,说:
    “我是转给秃子的。”
    “秃子?”韩玄子说,“秃子是什么人?他枉姓了一个韩字!他为了得到王才的那台烂压面机,把房子早让给了王才;那见钱眼开的狗剩.也入了股。唉唉,几个臭钱,丁点便宜,使这些人都跟着跑了,跑了!”
    韩玄子气得睡在炕上,一睡就两天没起来。消息传到白沟,叶子和三娃带了四色礼来探望。问及了病况,都劝爹别理村中那些是是非非.好生在家过省心日子。韩玄子抱着头说:
    “不是你爹要强,爹咽不下这口恶气啊!你二哥没出息,眼里认不清入.本来体体面面的事,全让他弄坏了!”
    叶子说:
    “爹,你要起来转转,,多吃些饭。他王才那种人,值得你伤了这身子?你要一口气窝在肚里,让那王才知道了,人家不是越发笑话吗?”
    韩玄子说了句“还是我叶子好!”就披衣下了炕。趁着日头暖和.偏又往村口、镇街上走了一遭。在集市上买了些干商芝,回来杀了一只不下蛋的母鸡,炖商芝鸡汤喝了。他这次吃得特多.因为他刚才出去走这一遭,又使他有些得意:瞧!我韩玄子走到哪.那里的人不是依样热情的招呼我吗?心里还说:
    “王才.你要是有能耐,你也出来走走试一试,看有几个人招呼你?”
    但是。毕竟是一口恶气窝在肚里伤了身子。以后,他再往村口、镇街上走几趟就累得厉害,额上直冒虚汗。这次,走到巩德胜的杂货店里,破天荒第一次没有喝酒。回来路过莲菜地,挖莲菜的人很多,都在打问给叶子“送路”的事。他有问必答,答后就邀请,口大气粗。
    二贝和白银也在那里挖莲菜,看见爹邀请村人,直喊“爹!”韩玄子只是不理会,末了,又将二贝叫回来,说:
    “你也听着了,村里人要来吃席,咱就让他们来吧!”
    二贝说: 
    “原先不是说得好好的,街坊四邻的一个不请,只待本家本族的,你这么一来,人都来了,那准备的东西够吗?”
    韩玄子说:
    “不够再准备嘛!原先我不想待那么多席客,现在我改变主意了。人家只要看得起咱,咱就来者不拒,好让他王才也看看,人缘是靠德性,还是仅仅能用钱买的!”
    二贝就掰指头计算起来,老亲老故的有多少,三朋四友的有多少,村里镇上的人又有多少,七上八下的加在一起,三十五席朝上不朝下,直吓得二贝舌头都吐了出来。
    韩玄子说:
    “哪能有这么多?村里人都算上了吗?”
    “都算上了。”
    “还有王才?要他家干啥?他家大大小小都不要计算,还有秃子家,狗剩家,我一见这些人气就不打一处来!”
    二贝便说:
    “那么,公社大院的也一个不要。这些人一来,倒不好待哩,光酒钱就是几十元。”
    韩玄子说:
    “你胡说些啥?我已经叫过人家了,那时候还得再去请一次呢。还有西街头老董家,后塬村的王小六家,这些人在综合治理时咱都对他有好处,早就要找机会谢呈咱,那是挡也挡不住的。”
     








 所谓“送路”,就是女子出嫁时娘家举办的酒席。这风俗在这镇上始于何年?沿袭了几代?从来无人考究,甚至连韩玄子也不得而知。但是,大凡山地之人,却没有不知道这是一个大事:待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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