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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来女人的抽泣声。温玉田这才想起一道篱笆墙之隔,那边便是如意家。
如意爹是个木头脑袋的箍桶匠。他正在逼问自己的老婆,为啥秀才匪单单放她一人回来。
如意妈哭泣,如意爹就揉搓她。
为啥放我回来?你真是木头脑袋不记事情!
温玉田便仄耳听着。
如意妈一边打蚊烟一边讲说着。
出了镇我跳下马车就往回跑,我嚷叫说我是如意妈我是如意妈。那个满盈大叔不信。我说我家原先住沙河集去年搬到尔雅镇。他就让我说如意的生日。我说八月初八辰时。满盈大叔说我比早先胖了,就放我回来了。他还嘱咐我一心一意把如意拉扯大,别出差错。
如意爹说,我明白了,敢情是妈妈沾了儿子的光呀,如意这个小杂种!
你想学赵金柱呀不愿活了?如意妈小声说。
温玉田偷听着,觉得热血上涌。如意爹又说,这一阵子秀才匪也不往咱宅院扔大米了,他们忘了如意了吧?
吃大米是死罪,当心日本人毙了你。
温玉田听了,使劲儿挥了挥拳头。他觉得自己能站起来了。
如意呀如意!我知道你是啥来历了。他寻思着,激动不已。
这时柴门一闪进来一个人影。这个人手里拎着一把锄头。
是药铺里那个立志为弟报仇的瘦巴巴的小伙子。他小声咳嗽着说,在药铺里我就该除了你,大伙犹豫了。我可不能犹豫了为了我弟弟。
温玉田从激动的情状中冷静下来,看着夜光下这把泛着寒光的锄头。
炮楼子也不是我弄倒的,你为啥非要我偿命呀?打仗在前线上死了当兵的,也要长官偿命吗?我看你是穷乡僻壤的刁民,无理取闹!
瘦巴巴的小伙子呆呆地听着。
温玉田哈哈大笑。
其实我早就不打算活了。姓温的这一枝儿传到我这儿,理应绝种!可我还有事没办妥,先绝不了命。你非要锄了我,就锄吧。
死了心里就啥事也没有了,妥啦。快动手吧!我还忘了问你贵姓呢。
手持锄头的小伙子像是在听评书,已经入了迷。他依然瞅着温玉田,似乎还想听下去。
温玉田烦了,大声呵斥。你咋还不动手呀算啥男子汉!
小伙子一怔忪,转身撒腿就跑。
荆轲扑出去便追。
温玉田心里说,等我把该办的事情都办完了,就请你来锄我。
隔墙院子里传来如意的哭闹声。
这孩子想吃甜瓜。如意妈说明天给你买。
温玉田心头一抖颤。
第
七
章
颜菲的马车向东往大盐滩走。她只得亲自走一趟了。车把式是个哑巴,夜就更沉了。以往温玉田有腿,颜菲只动一动嘴。她嘱托温玉田办事,他当成圣旨全心全意去做。
她离不开温玉田,温玉田也离不开她。
逢五遇十,大盐滩那边的大神堂便有人候着。颜菲坐在马车里觉出冷了。她知道对方见到自己会大吃一惊:深夜咋来了个女人!
以往深夜前来的都是那个姓温的男人。
每次都是我让那个姓温的男人来的。
前方红灯笼一闪黑暗里有人发问。你是谁,女人家半夜跑出来干啥?说着又学了三声猫叫。
颜菲立即三声击掌,叫了声同志。
交了那只葫芦马车往回返,赶往滦山煤矿。学堂里暑假开学,颜菲还是住在教师宿舍里。
她与在矿务局当董事的父亲绝裂了多年。人们都说颜菲是个脾气古怪的女子,像个女皇谁也管治不得。女皇没有婆家。
马车在夜路上行走着。颜菲心里很兴奋也很轻松。她知道自己是个了不起的女人,便哼起歌子。马车停住了。
哑巴车把式咿咿呀呀叫着被人拖下车辕。
颜菲知道这里是敌我拉锯区。她探出身问道,你们是干什么的?
黑暗中立即有人喜悦地说,是个女人,真没想到是个女人,带回去!
你们是干什么的?太放肆了!
没等颜菲说完,她的嘴就被一条手巾捂住。拦腰一抱颜菲就被装进一只大口袋里了。一匹马驮着这只口袋,颠簸着随着马队跑进夜色中。
只剩下哑巴车把式和他的大车。
兴许是遇到土匪了颜菲在大口袋里想。
小银子是眼瞅着这马队从自己身边跑过去的。她闪到道边蹲着,恍恍惚惚看见一匹马背上驮着个大口袋,就猜想是个女人。
马队过去了小银子上了道路又往前跑。她是逃出来的。这几天小银子已经觉出,那满盈大叔是有意让她和若玉逃走的。门上没锁只用绳子系着,门外也没见有喽罗把守。
她说若玉咱们跑吧别白吃人家粮食了。
若玉浑身发抖说,跑是那么容易的吗?人家还没使弄咱呢。
小银子觉得若玉又傻又胆小。
使弄啥呀?人家嫌咱们是寡妇没门户。小银子数落着若玉,寻思着如何逃跑。
其实,在秀才匪宰赵金柱的那天夜里,小银子就全明白了。
洗了澡,小银子和若玉都换上衣服,被领进满盈大叔的南房。宅院里黑洞洞的,只有这南房点着一支蜡烛。
条案上摆着笔砚。满盈大叔翻开一本大册子,戴上了老花镜。
小银子扑哧一声乐了,说满盈大叔活像个账房先生。若玉却抽泣起来了。
满盈大叔说尔雅镇人杰地灵你婆婆家姓啥娘家姓啥呀。小银子嘴快,说我婆婆家姓郑我娘家姓何。
郑何氏,你男人是做啥的?满盈大叔边问边抄起毛笔,要往大册子上录。
货栈里管账,前年春上死的,尿血。
咦!满盈大叔惊异地抬起头。你是寡妇?
小银子笑了说,我俩全都是寡妇。
我咋这粗心大意,这么远的路把你们俩请来了。满盈大叔像是非常怒恼自己,合上了大册子说,寡妇的日子不好过呀。
小银子说,好过,我养野汉子呀。
满盈大叔又问若玉。你没生过孩子吧?
小银子抢着说,她没生过孩子,我生的孩子跟你一般大了。
之后她便咯咯咯笑。
这时院子里有人说话。听得出是那个大先生。小银子胆子忒大站起身往外看。
院子里黑,什么也看不见。
大先生黑暗里说,满盈兄我歇半个时辰你再送一个贵人来,我多做一个就多一个呗。
满盈大叔起身走出屋,与大先生低声说话。大先生笑了。他提高嗓音问屋里,你俩是尔雅镇的,有个温玉田这人咋样呀?
小银子说你给我颗烟卷儿抽我就告诉你。
大先生叫满盈大叔送进一支水烟袋。小银子接到手里忙巴嗒巴嗒抽着说,温玉田是警备队小队长,没家没业模样像个书生。
若玉接着说,小银子说得对温玉田没家没业模样像个书生。
大先生说温姓自古出文人呀温庭筠就是一个。若玉鼓足胆子,说温玉田也爱作诗填词的肚子里有学问。
这时候黑暗中一个女人被送进上房。满盈大叔说大先生请吧贵人到了。大先生叹了口气回上房行使人道去了。
满盈大叔进了屋。他说大先生挺喜欢小银子,只可惜是个寡妇没有门户,就不能做了。
满盈大叔送小银子和若玉进了一个小跨院,安顿在一间小屋里,说你们歇着吧。
小银子叫了声满盈大叔。
满盈大叔回过头来说,你真是个小樊梨花呀,我要不是身在黑道,就认你做干闺女。
之后一连几天,小银子和若玉就住在这无人看守的房子里,一天三顿有人送饭。
那天送饭的老婆子说,你俩还没走呀住上瘾啦?小银子嚼着馒头心里更明白了。
人家不往咱这寡妇身上下种,咱们别在这儿充大肚子妇啦!
小银子拉着若玉要逃。
若玉吓得迈不开步子。小银子就自己逃了出来。她知道这辈子再也见不到满盈大叔了。
小银子伏在道边看见马背上驮着那只大口袋。她不会知晓口袋里头是那位傲气凌人的女教师颜菲。她只是边走边寻思。那位大先生什么模样呢?他吃饱喝足就一门心思干这种事情呀,四处撒种又有啥用呢真傻!
颜菲被驮进那座宅院。有人解开大口袋,搡她进了一间没掌灯的屋子。一只盛着温水的大木盆绊了颜菲的脚。她脱口叫道,果然又是秀才匪呀!
叫那个满盈来见我!她尖声叫着。
这叫声传到上房,连正行房术的大先生都听到了。这座深宅大院给这个女人的叫声震住了,一片死寂。
谁叫喊呀,这么大的胆子!满盈大叔来到屋门外,阴沉着嗓子。
屋里传出慢条斯理的声音。你是满盈呀?叫你们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