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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支烟卷,把烟灰都弹在鞋窠里。新来的河北兵马玛给她倒杯咖啡,可爱的老太太“咕咚”一饮而尽。嗙地一声就把杯子蹲在桌上说:“闺女,再来一杯。”旋即,她又是咕咚一口,喝个精光,然后,她就滔滔不绝地讲起居委会大娘们婆婆妈妈的笑话经济。
这次,马小六复员后回到家乡,县里算照顾他,安排在县委大院给头头当司机。马小六在北京呆久了,不愿意伺候县领导,加上有了女朋友金霞的缘故,毅然辞掉了县里工作,他打算到东北做生意。马小六在北京的时候很会交朋友,能当上加油站油料保管员可是个最实惠的差事。记得我们刚去部队当兵就参加了一个审判大会,加油站的油料保管员因为犯了贪污罪被抓起来判刑了,这个人正是马小六的前任。马小六是从内蒙调来的,可见有关系,人可靠,品行好,才能调进加油站。
马小六这次来天津径直来到了金霞的家。
他不仅认识,还很熟悉她家这个住了几十年的小平房,因为他过去曾经带着金霞偷偷跑回来好几次。加油站有辆旧吉普车是临时送汽油的工具车,小六知道金霞顾家,她想家的时候,马小六就开着吉普车跟金霞跑回天津,马小六对天津的熟悉也是从那时开始的。
小六有个老乡战友在八一农场,到了夏天他们回去就弄一车西瓜,秋天拉一车苹果,冬天他们俩就想办法给她家弄些土豆,白薯,大米,大白菜。半夜十一点开车走,深夜两点多到金霞的家。只呆一下又要赶回部队。
他们大约六点回到部队,必须在天亮前赶到,像两个夜游神,回到宿舍钻进被窝儿,马上就要吹晨号了。在出操跑步的队伍里他们还会见面,俩人便会心而得意地一笑而过。
金霞的家人见到他来会拿他当作战友,表现出特别的热情。金霞的妈会立刻吩咐金霞的姐姐给马小六做好吃的,牛肉馅饼,疙瘩汤,炖排骨。
春节刚过,金霞家里到处贴满了大红福字,还有垂在玻璃前面的剪纸,院里的大同煤块还是去年马小六给拉来的,至今还没烧完。当然,聪明的小六会说不光给金霞一家送煤,还有别的女兵。
这回,金霞的母亲看见马小六一个人背着个帆布书包进来,依然穿着没有领章帽徽的军装,她的嘴角掠过一种轻蔑的微笑。晃着身子坐在沙发上拿起烟卷。
马小六起身给她点烟被她挥挥手拒绝了,这时候,他有点口渴,干脆自己斟上一碗。金霞的母亲坐在沙发上不错眼珠儿看着马小六,看得他发毛,茶杯里的水洒在了裤子上。
金霞的母亲依然看着他的窘态,一言不发。马小六从他的帆布书包里取出两包米糕、三盒无锡小排骨,抖着双手放在金霞家的茶几上,金霞的母亲晃动着干巴瘦的身子,耷拉这眼睑,竟然连看也没看马小六拿来的东西。
眼瞅着快到了吃饭的时间,金霞的母亲很不情愿地问问马小六,吃饭不?马小六觉得她在下逐客令,赶快把话题转到正经事上,他郑重地向金霞的母亲提出了要跟金霞结婚的请求。
金霞的母亲告诉马小六,想跟她女儿结婚除非等她死了,他俩要是有耐心,就等吧。
马小六急切地跟她解释,没有用,金霞母亲告诉马小六,现在,金霞是她们厂里的办公室秘书,厂里有个技术员在追金霞,是大学毕业生,家里是领导,要是叫金霞嫁人这样的还算差不多,老太太说,马小六一个县城里的小司机,差太远了。
这个风尘仆仆从江苏赶来的小伙子被金霞母亲羞辱了一顿,伤心至极,忽然就想起了我,对呀,天津还有个林妹妹呢。
我接到马小六的电话立刻赶到了医院传达室,他说要去火车站,我跟他默默地行走在海河边。他在那里大口地喝着可口可乐,一脸苦笑的样子。走啊走,眼看就要到达了售票处,小六他忽然从书包里拿出一大堆吃的东西狠狠的扔在了河里。我仔细一看是一包苏州的米糕。他一定是气极了,不然是可以把这食品送给我的。
“林玫,我一定会记住今天,真不想让你看到我这么狼狈的样子,我,我真想……”
“好了小六,我什么都不问你了。我理解你的心情,你走吧,多保重啊”我说。
仲秋的海河边凉意阵阵,河风鼓荡着他单薄的衣服,吹着他一绺微微卷曲的头发,肥裤子被风刮的像两个面口袋,他消瘦单薄了许多,依然穿着摘去了军人标志的军装。我看见他眼圈微红,自然是哭过了,他真是受了极大的刺激,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下的表情。
我难过极了,当兵时候拿着我的手给剜刺儿的小六又回到我眼前,我有一种冲动,想伸出手拍拍他的肩,或是轻轻缕缕他的头发,甚至想用力拥抱他一下,抚慰他受伤的心灵,那是豪无暧昧色彩的想象,那只是闪过的念头。
马小六紧紧地握住了我伸给他的手,沉默良久。
我目送着他大步流星地走了,看着他汇入乘坐火车的人群,直到目标消失。
三八妇女节的时候,我收到了一封长信,是马小六从东北寄过来的。
林玫你好:
当你读到这信的时候我已经去了东北,我把父亲给我娶亲盖房准备的三千块钱提前预支出来,写了保证将来不找家里要一分钱娶媳妇,跟我的堂兄一起去东北创业了,我决定放弃金霞,下这样的决心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是那趟天津之行彻底粉碎了我的梦,金霞的母亲一席话深深刺痛了我。
她母亲让我坐在一个小板凳上,她靠着沙发,喷吐着烟雾,当时我想抽支烟,她没有让我,我更想喝口水还是没找她要,自己动手倒了一碗,还洒在了身上。出来进去没一人肯理我,她母亲干瘦的脸上带着莫名的笑,晃动身子夹着手里的香烟对我说,金霞现在是厂长办公室的机要秘书了,说媒的人踢破了门槛儿,都是大学生啊,要想娶金霞,至少在一年之内拿出两万块钱来,有个城市户口,要不就死了这条心吧,别害她闺女一辈子。老太太说不然她就是搭上老命也不会让闺女跟我走的。她的口气特别缓和,话语确是绵里藏针。我起身告辞,给她家买的点心和无锡特产却被她的母亲使劲塞回我的帆布包里去了,就是你看到我扔到河里的那包苏州米糕和无锡排骨。
在回去的火车上,我突然想通了,有她这个妈和家里人搅和,我跟金霞是过不好的,或许我说句:跟我走。金霞真能义无反顾跟与她妈妈决裂。但我知道了婚姻没有物质基础是难以维持爱情的,把金霞刻在心理吧,我是用尖刀滴着鲜血一下一下刻在心里的。我必须忍着钻心的痛养好那个伤口,但一定会留下一块一触即痛的伤疤,将来就是硬了,结了痂也会永远长在我身体里,死也拿不掉了。带到棺材去吧。你是我和金霞共同的好朋友。林玫,你成了我最知己和信赖的人,那天海河相送我就感觉到了。在我心里你永远是那么善良文静的淑女。我会永远祝福你和金霞。
金霞心情会不好,最近拜托你照顾她了。期待重逢。
致最后的军礼!
八六年三月三日于沈阳
读完了小六的信,对金霞的嫉妒里有增添了怨恨和鄙视,爱情怎么就不能简简单单,非要赋予那么多筹码和伤害呢?马小六也是有眼不识金香玉,谁让他当年爱的是金霞而不是我。
觉得自己有点委屈,一个人莫名其妙地哭了好久。同样的军旅生活,我倒羡慕小六儿和金霞在回眸青春的时候有那么美丽的一瞬,我嫉妒金霞有这么不错的男人喜欢她,有这么真实的初恋。虽然有句话叫:你不会嫉妒一位可爱女人的丈夫,但你却可能嫉妒她的情人。这是说给男人听的,对女人也是说得过去。
母亲的自杀和父母的离异都深深地刺痛着我,,当兵时候,想起疯掉的母亲就不愿意过多地跟男兵交往。其实哪个少女不怀春呢,其实我比金霞和其他女兵更需要有个男兵爱我,那些绿色的日子里,我的心被苦苦煎熬着,哪怕是一个像敲钟人那么丑陋的男人给我个肩膀靠靠,我都会感动的忘乎所以的,虽然我也漂亮,温婉可人,但我的激情和渴望却被寒冰封死了,幸好碰上过范春播,再也没有人没点燃过它。
此刻,我忽然强烈地想知道范春播的消息,一直没在报纸上看见过他的名字,还写小说吗?到好几家书店打听他写的名叫《金枝玫》的诗集,只有一家书店说,很遗憾,似曾见过这样的书却早已经脱销。想起范春播来我很难过,我可能也伤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