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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我跛了一条腿吗?
杨先生正色说已经现了的不算,我说的是以后,你后头还有血光之灾呢。
老张不吭声了。
双英听了赶紧抱着杨百姓坐过来,杨先生闻着儿子刚刚洗过的身子,有点不好意思地住了口。本来,按照杨先生的习惯,是要在老张家住一宿的,但那天他执意背着儿子走了。老张的脸更加阴沉了。
双英果断地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你就不要去山那边了吧。
老张说老二结婚怎么办?我儿子不跛不瞎,不能因为穷就打光棍吧。
那也不能拿自己的身体不算数呀。
儿子们都过得不周全,我留着这身体又有什么用?
老张制了一把新铁锤后,执意去上工了。双英从此更加提心吊胆,眼皮一跳就要往我的身上系块红布,嘴里还念念有词。听到炮声就忍不住直起腰来,望着远远的山那边,半天回不过来劲儿。
还好,一晃几个月过去了,老张没事。双英想,只要老二快点娶上媳妇,老张就肯留在家里了,趁着忙活的间隙,双英去求了媒人。不久,老二的媳妇慢慢有了着落,女方家挺开通,没要很多彩礼,说是婚礼只要是那么回事就行了,没必要打肿脸充胖子。
老二结婚前一天,老张召集四个儿子开会,结婚以后必须各自另立门户,最好另找宅基地,否则三间老房子是不够四个弟兄分配的。老大老二老三低头不语,只有老四一个人眼泪汪汪的。双英知道他的心事,他从小就带上了哮喘病,十九岁的人了个头还像个小孩子,一担水都挑不起来,老张也说老四的情况你们是知道的,他可以跟我们住老房子。四个儿子都不说话。为了给老二腾出新房,老两口只得让出了自己的卧房,搬到厨房去住了。一张床就摆在土灶的后边,夜里躺在床上都能闻到锅里煮过什么东西。双英说你看你看,老大结婚你弄跛了一条腿,老二结婚你被赶到锅边睡觉,等老三结婚的时候,恐怕要揭你的皮了。老张说谁让你生这么多儿子。双英说倒怪起我来了。
现在,我听不大清楚老张和双英的夜话了,倒把老二小两口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老二媳妇说你觉不觉得大哥家那间房比我们这间大得多。
老二说差不多吧。
老二媳妇说我数过房顶上的檩子,他们家比我们家多两根呢,明摆着房间宽些嘛。
那没办法,他是老大嘛,他先结婚的嘛。
老二媳妇又说他们家还有自己的厕所。老二说我们以后再修新的。
可他们家有人拿工资呀。
十个手指头本来不一样长嘛。
停了一会,老二媳妇慢慢悠悠地说:我的意思是,我们可以把那个堆柴禾的偏厦要过来。第二天,老二过来向老张要偏厦了,老张一听就火了,火了却又不好发作,只是一扭身,把屁股朝着老二,老二恹恹地走了。
双英说这回就不要出门了,杨先生的话还是要听的。老张说听他的话!他不是说我有血光之灾吗?我不是好好的吗?趁着现在还有点力气,赶紧为老三老四想点后路。说完就背着家什出了门。
四个儿子中数老三头脑最灵光,他不想出去做工,只每天在附近山上转悠。忽然有一天,老四跑回来说,老三把山上的树卖了!双英跑出去一看,十几个年青汉子正扛着已经成材的松树下山来。老婆子声音都哑了:老三,你都不跟家里商量一下,这些树是你说卖就能卖的?
老三说不卖树卖什么?想让我也跟老二一样,靠吃石灰末子来娶媳妇?我不行,我最怕的就是石灰,我也不愿去山那边修公路,想来想去,我只能卖树,留着也是留着,再说树卖了还能再长嘛。
老三指挥着那些人把树一根一根搬下了山,老婆子气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嘴里只不停地说败家子,败家子。
这些树老张早有安排,一部分用来给两口子做两副棺材,一部分留着给老四,老四病恹恹的从来就是一块心病,现在好了,能够派上用场的全给卖了。
晚上,双英对老三说你也太歹毒了,你就不能跟你爹商量商量再说。
有什么好商量的,我的婚事是不是家里的大事?我这也算是给家里分忧。双英又说不出话来了。
也难怪老三着急要钱,他已经自己找好了媳妇,只等办事了。姑娘就在本村,和老三是自由恋爱。老三说我着急呢,人家都已经怀上了。双英就又笑又气,说你也太轻狂了。老三说还省得你们操心。
知道这些后,双英的气稍稍消了些,只是心中的愁更大了,老大媳妇这几天就就要临盆了,老三又要结婚,这里怎转得来呢?这样一想就把眼睛移向山那边,老头子还不知道这些,他不在,双英就没了主心骨。
晚上,老二回来了,一身白灰灰的,冬天早晨田里的稻草人似的。双英明知他也没有办法,还是急急地向他讨主意:你大嫂呢要临盆了,你弟媳呢也要过门了,你爹又不在,一下子摊上两件大事,你说家里怎么安排得过来呢?老二一边拍打身上的石灰一边说我也不知道,我连自己的事都不知道呢,我哪知道别人的事。双英恨恨地说你们都是树蔸子里蹦出来的?自家兄弟的事还说是别人的事。
老二说都各立门户了,当然是别人家的事。
双英一扭身,又坐到我脚上来了。她已经没有地方可坐了,除了灶台边和灶台边的那张床,家里已没有地方是属于她的了。
这天深夜,老张回来了。老张是被人抬回来的,他的一只胳膊软软地耷拉着,像破布片包着的一块肉。双英一看就站不稳了,嘴里却恶狠狠地骂着:死老头子,叫你不去你偏要去,你偏要找死去。又骂起了杨先生:杨瞎子你不得好死,你咒我屋里人你下辈子都不得好死。然后才嚎啕大哭:叫我怎么办哪,我家里天塌了一半呢。
哭过了就要出去张罗村里人帮着抬到镇医院里去,老张蜡黄着脸坚决制止了:去医院也没有用,医院只会锯人胳膊,还花钱,把这点血汗钱花在医院里,那我不是白挣了这点血汗钱了?还是去请王草药子吧。
拗不过老张那双眼睛,家里只好派人去请了王草药子。王草药子急急地赶了过来,看看伤,再搭搭脉,说你这胳膊就是治好了怕也没有用了。老张说管他有没有用,总比锯掉的好,好歹看起来还有只胳膊在呀。说着居然笑了。
双英烧好一锅水,一边不停地在老张身上擦洗,一边哭咧咧地说老头子,你这是什么命啊,老大结婚,你折了一条腿,老二结婚,你卷起铺盖睡灶边,老三结婚,你又丢了一只胳膊,等老四结婚的时候,你还剩什么可丢啊,真是老人讲的,儿女都是讨债鬼啊。
老张闭着眼不答腔,双英站起来想换一盆水,可能是蹲得太久了,一晃悠,一盆脏水全泼在自己脚上,双英喊:都躲在屋里干什么?也不过来帮我一把。半晌,才见老四呼呼喘着跑过来,双英问:你二哥三哥呢?老四说二哥已经睡了,三哥出去了还没有回来。双英骂道:一群没良心的东西!
虽然老张成天躺在床上,还是指挥一家人开始张罗老三的婚事。三间正房三个儿子各占了一间,老两口睡灶边,剩下老四只好睡偏厦了。老张躺在床上对老三说,老四的偏厦不修好你不要想结婚。老三虽不高兴,还是答应了,两三天功夫,偏厦勉强整理好了,老四的床被拖了进去,老四倒是没说什么,可一到晚上,老四的咳嗽就像快要断气似的,也难怪,偏厦的地基比正屋低,又是新做的地平,潮得很,睡在里面凉飕飕的,老四的哮喘就更加厉害了。老两口听见老四彻夜不停的咳嗽,翻来覆去睡不着觉。老张说我们跟老四换吧。双英说你还在养伤呢,受不得寒,还是我去,让老四过来跟你睡。老张执意不肯,说这么多年,我们哪里分开睡过,难道现在我倒要贪图这点灶边的热气跟你分开睡?双英听了,心里一热,就哇地一声哭了起来。老张一听急了:你还嫌我们家不顺畅是不是,我最怕听人哭了,人一哭我就汗毛直竖。
结果,老四被换进了灶边,老张老两口住进了偏厦。偏厦果然凉得很,棉被不够,双英找出了冬衣,一件一件都盖在老张身上,还灌了个烫婆子放在老张的脚边,老张才不觉得冷了。老张说夏天就好了,夏天这屋里肯定凉快,到时候他们想来住我还不让呢。
双英说老大媳妇这几天就要生了,老三媳妇明年也要生了,老二媳妇不知怎么搞的,到现在还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