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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将拎来的盐水鸭放进厨房里——那是女人喜欢吃的。然后换上拖鞋,四下
里瞅了瞅,便麻利地系上围裙开始收拾房间,将沙发上乱摊的报纸码齐了,将低柜
上的瓶瓶碗碗归整好。
女人一步不离地跟在男人后面,“头发长了热一点重要,还是我的感觉重要?
为了我你连这点都不肯牺牲?我在你心中连这点位置都没有吗?心底里你是这么忽
略我的感觉的不是?”女人一直在闹这事,她无论如何也想不通,看样子她打算一
直就那么闹下去,直到她想通了为止。
男人将房间里收拾得亮堂明净了,直起腰喘了口气,便进了厨房,在电锅上煮
上饭,他看见了煤气灶旁满满的一碟菜,凑近了嗅了嗅,“呀,自己做了一样菜?”
他大惊小怪地,“以后等着我回来做啊?”他已习惯了女人的不做饭,女人偶尔做
一下,他还觉着怪心疼的。
“即便不为了你自己,为了我的感觉就不能克制一下吗?要知道,我对你没有
爱意的时候,内心是很痛苦的。能有多热?你看看,我的头发比你的长多少?我都
不嫌热!”女人倚在厨房的门框上嚷,手里扯着自己的头发给男人看。
“我就是别扭不过这个劲来,明明知道我不喜欢你头发剪短的样子,干吗还要
这样?是故意地气我吗?”男人在厨房里忙完后,坐到客厅沙发上的风扇下吹风。
女人跟过去坐在他旁边追问。
“别闹了,快去打开热水器,你看,它都起来了。”男人低头指着自己的裤子
那儿。
“给你剪头发的是个什么人?”女人忽然又想起了个事,“是个女的,肯定是
个女的!她长什么样,多大了?我不许别的女人的手碰你的头发!瞧你洋洋自得的
这个样子!被别的女人的手抚弄着感觉挺好吧?”
“哼,我去找那个女人算帐!把我的头发给剪得这么短,惹得我的宝贝不高兴。
我交代过只剪短短的一点的。”男人说着装作跃跃欲试地要出门的样子。
“哦,我的可怜,一辈子只有我这么一个女人,也怪亏的。”女人用自己的拥
紧制止住男人,伸手抚着男人的头发,仔细了又仔细地在男人的脖子里找是否有落
掉的碎发,“扎得慌吗?脖子里扎得慌吗?”她问。
“我只想扎你。”男人的眼神红红的,晕晕乎乎地说。
“你!”女人的情绪一落千丈,颓然地松开男人,像松开一个包袱,她像吞吃
了一只苍蝇,心里难受极了。
“我不相信这是你从嘴里出来的话,你简直太让我失望了,你知道吗,自始至
终,我对你的人品是多么的信任,你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了?喜欢一个女人的话,
要怀着一种美好、纯净的感觉去想她啊。”
“我错了,我错了。”男人真诚地说,“都是我单位的那几个男人影响的,他
们几个老说粗俗的话。”
男人的真诚恢复了两人之间的气氛,女人接着给男人找脖子里的碎发,“呀!”
她心疼地叫着,她在男人的脖子里发现了几粒痱子,“热着了,你被热着了。这鬼
天气。”女人说着,这就换鞋子出去要给男人买痱子粉。
“我不要痱子粉,你这个傻丫头,你看看,它已经湿了。”男人指着裤子那儿
的一小片湿迹。“你看看,它都湿了。”
“别这么没出息。长点志气好不好?”女人说着把红眼睛的男人扔在屋里。
女人汗流浃背地从骄阳里回来,脸上的汗也顾不得擦,就像对一个婴儿似的给
男人的脖子上扑粉。
“你看看?你看看它!”男人自顾自地低头去拉裤子的拉链。那里像只小兔子
的脑袋,一下一下地闹腾。
“你已经让我看过多少遍了。”女人抓住男人的手制止。
“你看看它这几天有变化吗?”男人的力气变得这样大,他执拗地扳开女人的
手,把拉链拉开了,女人应付差事地凑近看了一眼,不由得笑了笑,本来是身体的
一部分,却好像有自己单独的心跳、体温和四肢。“别这样!”女人伸手将男人的
拉链重新拉好。她喜欢男人穿戴整齐的样子,这时的男人显得雅致、体面、正派,
那种时候她总是很动情,她喜欢隔着衣服或被子紧紧地抱他,体味一种温馨、真挚、
纯净的东西弥漫在他们之间的感觉。
“噢,对了,昨夜里我梦见你了,在梦里我们一起逛街,忽然就来了很多扛着
枪的日本鬼子,街上的人群被冲散了,我本来还好好地挎着你的胳膊的,可忽然就
将你给弄丢了,我到处跑啊跑啊,喊着你的名字,树丛里、大门后,但我还是找不
着你,一个鬼子端着刺刀忽然就冲着我来了,我又急又怕地大哭起来,一下就惊醒
了,醒来的时候满脸的泪。”女人紧偎着男人,还浸在伤感的气氛里,“你说你跑
到哪里去了啊?我就是找不着你。”
男人并没有受那个梦境的感染,他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可是,我现在不就在
你跟前吗?你干吗还不快去脱衣服?”
“哦,对了!”女人说着进到里间换了一套新买的衣裙,在客厅里的大镜子面
前兴致勃勃地走来走去地照,一边瞅着男人:“怎么样?怎么样?好看吗?什么效
果?”
男人显然是饿了,还未等到饭熟,便狼吞虎咽地吃起那兜盐水鸭来,他非常艰
难、无奈地将目光从鸭肉上抬起来,茫然地扫了女人一眼,“还行吧。”
“什么叫‘还行’?到底是什么效果?你这个木头!”女人情绪激烈,“女人
为什么要爱男人?世界上为什么要有男人这种动物?”
“问题是,你穿各式各样的衣服,不总还是那个人吗?”男人平静地说。
女人眨了眨眼睛,她忽然想起冬天时她在房间里经常穿一件姥姥穿过的黑棉袄,
难看极了,但那也丝毫未影响他对她的感觉,她因此而安静了下来。
“我在你心里、眼里到底是一种什么感觉?”女人的眼睛亮晶晶地直视着男人。
“还行。”男人说。他记不清就这个问题女人已经问过多少遍了。
“什么叫‘还行’?我到底给人一种什么感觉啊你说,是不是很温柔很纯善?”
“差不多吧。”男人说。
“什么叫‘差不多’?瞧你这个木呆呆、傻乎乎的样子!也就是我吧,对别的
女人,你根本将人家骗不到手。”
“差不多。”男人说。
“嗨,最近又看见李娇——你那暗恋的可人了吗?”女人兴致勃勃地问。
“我看不看见她有什么用呢?人家又看不上我。”男人委屈而羞涩地说。
“这叫什么话!一点也没必要自卑,她找的那个小丈夫还不如你呢,你多好哇,
尤其是眼睛,多漂亮!”
“我既没有钱也没有权,人家是不会喜欢我的。”男人的眼神有些迷茫。
“你怎么把女人想得这么俗啊?”女人说。
“我想和她睡觉。”男人愣愣地冒出一句。
“你!”女人的情绪一下子一落千丈,“你怎么这么没出息啊,男人怎么这么
浑浊啊?男女之情,全让男人给糟蹋了!女人为什么要爱你们这些臭男人?”她顿
了一下后又真诚地对男人说:“喜欢一个女人的话,要怀着一份纯净的感觉去想她。”
“记着了。”男人很真诚的样子。
“哎,你说我的手美吗?有人说手是女人的第二张脸,有人说我的手挺美的,
可是你从未评论过我的手!”女人把双手伸到男人眼前。男人茫然地笑了笑,“我
不知道。”他说,但是他看见女人的指甲该剪了,便从腰带里扯下钥匙链,扯过女
人小心而娴熟地给她剪指甲。
“人家都夸我的手,可我们在一块这么多年,你竟然对我的手没一点感觉。”
女人生气地絮叨。
“问题是,我从来未注意过别的女人的手啊,哪知怎样的算美的,怎样的算不
美的?”男人无辜地说。
女人又飞快地眨了下眼睛,她的心情一下子好起来。
男人到卫生间里去。女人从后面紧跟进去,她弯着腰,侧着头,扑闪着那双亮
晶晶的大眼睛,好奇又特别好玩地看着一线水流从站着的男人胯间以一种弧线飞出
来,女人变得特别愉快,她喜欢看他这个样子,像看一个小男孩的调皮。
男人打开水蓬头开始淋浴。
女人回到客厅里的茶几吃饭。
男人走了出来,他开始咬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