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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大碍,是伤得比较严重,幸好不至于碎了骨,仍可以补救过来,很易复元的。”
“可是,仿尧呢,他就在我旁边,他的伤可能较重,他现在醒过来了没有?”
护士略一沉默,说:
“邱先生的情况,待会医生来会给你解释。”
“我能见他吗?”
“你别心急,总是会见着的。”
“仿尧知道我平安获救了吗?”
“我想他知道的。”
“姑娘,让我快点去看他好不好?”
“可是,江小姐,你现今下不了床。”
“你把我推过去,不就成了?”
“病人离开病房,要医生签批的,你的腿还要在日后打石膏才能康复呢,怎么能让你劳累。”
“那么请他来见我,或者我们通电话。他在哪一间病房?”
“江小姐,你耐心一点,医生快来看你了,你就跟他说清楚吧!”
我只得点头,然后又焦急地问:
“医生什么时候来看我?”
“快呢,你耐心点。”
护士的说话才讲完,就看到医生推门进来。
那是我认识的,驻在政府医院的郭炳耀医生。郭医生是骨科专家,派驻来照顾我是顺理成章的。
香港能在行业内冒出头来的人,大都是彼此认识的。
“福慧,你好多了,是吗?”郭医生拉起我的手,拍着。
“在这个场合跟你叙旧,真是太杀风景了。”
“很快,我们就可以另找一个场所,一班朋友庆祝你复元。”
“不会有大碍?”
“不会,担保不会,仍可以在舞会内翩翩起舞。”
“仿尧呢?”
郭医生一愕,说:
“福慧,你不担心惘然轩的善后与处理?”
“有什么好担心呢?这是天灾横祸,不是谁的错。意外既发生了,要赔的赔,要蚀的蚀,不就完了?”
“你能对事业如此豁达,我很放心。”
郭炳耀又说:
“对任何事都要放开心怀就好。”
“对,多谢你的鼓励。”
我看郭医生不说话,便又问:
“你还没给我说,仿尧如何?让我们通一个电话好不好?想他也在这间医院内。”
“是的。”郭医生答。
“那么……”
“邱仿尧先生的太太从菲律宾赶来了,她要求跟你见面。”
“小葛!”我轻喊。
那是当然的事了,出了这么一宗意外,小葛自然要赶来料理。
她要求见我也是很顺理成章的事。
于是我答:
“欢迎她来,郭医生。”
我忽然间有点兴奋,我觉得胶结在一起的问题已到了迎刃而解的一日了。
就在不久之前,邱仿尧亲口对我说了:
“是我对懿德不起,我们要回报她……以其他的方式,可是……我不能活着没有你。”
我与葛懿德的一场仗,应该是接近尾声了。
小葛的探访,会不会是仿尧已经把决定告诉了她?
人们往往在大难之后,特别的有勇气去争取自己的幸福。
因为灾难给了一个明显的启示,生命是会得随时结束的,在世的日子,一定要过得愉快才好。
我估计当仿尧醒过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要解决心头大石,跟小葛剖白一切。
于是,小葛来见我。
我下意识地尝试移动身子,要坐得较舒服一点,等待小葛到来。
门开处,我见着了来人,微微地吃了一惊,才晓得平伏下来。
怪不得小葛的脸如此惨白,她一定是被这宗意外吓得魂不附体。
谁不呢?
小葛的双眼是完全浮肿的,原本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因为眼皮和眼肚都胀红起来,使她的双眼变成两个小点似,异常的鬼祟而又难看。
我的心牵动一下,下意识地伸手摸摸自己的脸,怕也是差不多模样吧!
在未脱险之前,我也许比小葛哭得还凄惨。
噩梦终于要过去了。
“小葛。”我先打招呼。
葛懿德走前来,握着了我的手。
她的双唇分明地在颤动着,要说一些什么话,可是老讲不出来似。
很艰难很艰难,她才吐出了两个字,喊了一声:
“福慧!”
“小葛!没有人会想到有如此恐怖的事发生。”
葛懿德的眼泪立即汩汩而下。
“福慧……”
她还是只能说这两个字。
我有点纳闷,小葛那副表情开始令我觉着不安。
不只是受伤,而是痛楚。也只有极度的痛楚,才会令她的面部肌肉颤栗而扭曲,以至于丑陋且可怜。
我讷讷地问:
“小葛,告诉我,你见到仿尧了,他怎么样?清醒过来了没有?”
小葛竭力地睁着眼睛,望着我的眼神是悲痛而绝望的。她不能置信地摇着头,拚命地摇头。
“究竟什么事?告诉我,仿尧怎么样?他怎么样?他们不是把他救出来了吗?为什么不答我?如果他们没有把仿尧救出来,那也不要救我了。”
我不住地在发问,一个问题接着一个。心理上我意识到一件难以形容,不可能接纳的惨剧将要发生了。
那是我从来没有想过的。
蓦地,遍体生寒,像被人扔到万丈冰潭之中,既冷且惧,牙关也打起颤来。
天!
我在心内呐喊。不可能的,绝不可能的。
恐怖的事未至于如此之甚,不是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如今自己获救生还了,如果没有仿尧,我单独的活着,又怎能算是福。
小葛不住地在饮泣,她的伤心也许只是仿尧把心事坦白相告而已,自己何必敏感,白生不祥的念头。
我不自觉地伸手抓住了小葛的双臂,问:
“小葛,仿尧对你说了什么话了?告诉我,他怎么说?他怎么说?”
葛懿德缓缓地断断续续地答:
“没有……半句话也没有说……就这样去了。”
有几秒钟的失掉感觉,我才再回复正常。
我瞪着眼,望住她,已忍不住嚎哭起来。
奇怪,我的眼眶是干涩的,半滴眼泪也流不出来。
只是,我的脑袋嗡嗡作响,耳畔有噼啪之声似,像听闻自己的一颗心刹那间龟裂,散开来,碎掉。
真的,直至很久很久,长得一如一个世纪之后,葛懿德才慢慢地回过气来,停止了刚才有如滂沱大雨似的哭泣。
我仍呆望着这位邱仿尧正正式式的未亡人,眼前似是看到一幕又一幕前尘往事。
人生原来如此。
要来的情和爱,要来的福与祸,要来的一切又一切,挡都挡不了。
要去的呢,立时三刻就烟消云散,留不住,半点办法都没有。
造物弄人。
简直悲哀。
上天是不会容许一个人拥有太阳底下的所有美好事物。
至此,我服输了。
我那多年来的斗志,随着那清晰的心碎,荡然无存。
我忽而的又羡慕起葛懿德来。
说到头来,能哭出内心的悲怨,怕也算是一场痛快。
“别哭了,人死不能复生,是不是?”
多么熟悉的声音,我差点没法子辨认出自己的声音来。
天下间会不会有比由一位情妇劝说情人的妻室不要伤心更凄惨的场面与气氛了?
然而,我是真心的。
我像那些害了一场重病的人,忽而康复清醒过来之后,看淡了人生。
我把所有的感情与希望都一下子豁出去。我但望在自己周遭的人都幸福,各得其所。
不要再伤心。
不必再茫然。
不可再有惨不忍睹的事情发生。
不能再加添任何人的负担。
不会再惹多任何惆怅不堪的情事了。
为此,我愿尽自己至大的力量。
甚而,把我手上所剩余的,弥足珍贵的,可以自慰的都双手奉送,又有何不可呢?
这个意决令我竭力地安慰小葛。
“福慧,请告诉我,仿尧遇难时,你在他身边吗?”
我点头。
“他,当时已经伤重?”
“小葛,我并不知道。我们之间有一幅倒塌的墙,我看不到他,只听到他的声音。”
“他有跟你说话?”
“有。仿尧当时是受了伤,这我知道,可是,他的说话还是很玲珑,我听得很清楚,没有想到他会伤得那么重。”
“福慧,他有说什么话吗?有什么话,是我可以知道以及应该知道的?”
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