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徒劳无益。他们听后感到无限欣慰,便不再谈论她本来可能给他们带来的那些“不愉快”的事。
“我早就相信纽兰会处理好这件事的,”韦兰太太得意地夸奖她未来的女婿说。而召他密谈的老明戈特太太对他的聪明能干表示热烈祝贺,然后又不耐烦地说:“蠢东西!我亲自告诉过她那纯粹是胡闹。当她有幸做已婚女子与伯爵夫人的时候,却想去冒充老处女埃伦·明戈特!”
这些事使年轻人想起与奥兰斯卡最后一次谈话的情形历历在目,以致在两位演员分手、幕布徐徐落下时,他眼睛里涌出了泪水。他站起来要离开剧院。
他走的时候,先转向身后面那一侧,结果却发现他思念着的那位夫人正坐在一个包厢里,跟博福特夫妇、劳伦斯·莱弗茨夫妇及另外一两个男人在一起。自从那天晚上分手之后,他还没有单独跟她讲过话,并且一直设法避免和她在一起。然而现在他们的目光相遇了,与此同时,博福特太太也认出了他,并懒懒地做了个邀请的表示;他不进她的包厢是不可能了。
博福特与莱弗茨为他让出地方,与博福特太太敷衍了几句——她一向喜欢保持优美的神态,而不愿多讲话——他坐在了奥兰斯卡夫人的身后。包厢里除了西勒顿·杰克逊先生别无他人,他正神秘兮兮地小声对博福特太太讲上星期天莱姆尔·斯特拉瑟斯太太招待会的事(有人报道说那儿曾经跳舞)。博福特太太面带完美的笑容听他的详尽叙述,她的头摆得角度恰到好处,使正厅前座那边能看到她的侧影。在这种掩护之下,奥兰斯卡夫人转过身来,低声开了口。
“你认为,”她说,一面朝舞台瞥了一眼,“明天早上他会送她一束黄玫瑰吗?”
阿切尔脸红了,他的心惊跳了一下。他一共拜访过奥兰斯卡夫人两次,每一次他都给她送去一盒黄玫瑰,每一次都没放名片。她以前从未提及过那些花,他以为她决不会想到送花人是他。现在,她突然夸奖那礼物,且把它与舞台上情意浓浓的告别场面联系起来,不由使他心中充满了激动与快乐。
“我也正想这件事——为了把这画面随身带走,我正要离开剧院,”他说。
令他意外的是,她脸上泛起一阵红晕,那红晕来得很不情愿且很忧郁。她低头看着她手套戴得齐齐整整的手上那架珍珠母的观剧望远镜,停了一会儿说:“梅不在的时候你干什么呢?”
“我专心工作,”他回答说,对这问题有点不悦。
遵循确立已久的习惯,韦兰一家人上周动身到圣奥古斯丁去了。考虑到韦兰先生有可能发生支气管过敏,他们总是到那儿度过冬末。韦兰先生是个温厚寡言的人,凡事没有主张,却有许多习惯。这些习惯任何人不得干扰,习惯之一就是要求妻子和女儿要永远陪他进行一年一度的南方旅行。保持家庭乐趣的连续不断对他心灵的平静是至关重要的,假如韦兰太太不在身边提醒,他会不知道发刷放在什么地方,不知道怎样往信封上贴邮票。
由于家庭成员间相敬相爱,还由于韦兰先生是他们偶像崇拜的中心,妻子和梅从来没有让他独身一人去过圣奥古斯丁。他的两个儿子都从事法律工作,冬季不能离开纽约,一贯是在复活节前去与他汇合,然后一起返回。
阿切尔要想评论梅陪伴父亲的必要性是根本不可能的。明戈特家家庭医生的声誉主要建立在治疗肺炎病方面,而韦兰先生却从未患过此病,因此他坚持去圣奥古斯丁的主张是不可动摇的。本来,梅的订婚消息是打算等她从佛罗里达回来后再宣布的,但提前公布的事实也不能指望韦兰先生改变他的计划。阿切尔倒是乐于加入旅行者的队伍,与未婚妻一起呆上几个星期,晒晒太阳,划划船。但他同样受到风俗习惯的束缚,尽管他职业上任务并不重,可假如他在仲冬季节请求度假,整个明戈特家族会认为他很轻浮。于是他听天由命地接受了梅的出行,并认识到,这种屈从必将成为他婚后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
他觉察到奥兰斯卡夫人透过低垂的眼帘在看他。“我已经按你希望的——你建议的做了,”她突然说。
“哦——我很高兴,”他回答说,因为她在这样的时刻提这个话题而觉得尴尬。
“我明白——你是正确的,”她有点喘息地接着说。“可有时候生活很艰难……很复杂。”
“我知道。”
“我当时想告诉你,我确实觉得你是对的;我很感激你,”她打住了话头。这时包厢的门被打开,博福特洪亮的声音打断了他们,她迅速把观剧望远镜举到眼睛上。
阿切尔站起来,离开包厢,离开了剧院。
他前一天刚收到梅·韦兰的一封来信,在信中,她以特有的率直要求他在他们不在时“善待埃伦”。“她喜欢你,崇拜你——而你知道,虽然她没有说,她仍然非常孤单、不快。我想外婆是不理解她的,洛弗尔·明戈特舅舅也不理解她,他们确实以为她比她实际上更世故,更喜欢社交。我很明白,她一定觉得纽约很沉闷,虽然家里人不承认这一点。我觉得她已经习惯了许多我们没有的东西:美妙的音乐、画展,还有名人——艺术家、作家以及你崇拜的所有聪明人。除了大量的宴会、衣服,外婆不理解她还需要别的什么东西——但我看得出,在纽约,差不多只有你一个人能跟她谈谈她真正喜欢的东西。”
他的贤慧的梅——他因为这封信是多么爱她!但他却没打算按信上说的去做:首先,他太忙;而且作为已经订婚的人,他不愿大显眼地充当奥兰斯卡夫人的保护人。他认为,她知道怎样照顾自己,这方面的能力远远超出了天真的梅的想象。她手下有博福特,有范德卢顿先生像保护神似地围着她转,而且中途等待机会的候选人(劳伦斯·莱弗茨便是其中之一)要多少有多少。然而,没有哪一次见着她、哪一次跟她交谈不让他感觉到,梅的真诚坦率几乎称得上是一种未卜先知的天赋。埃伦·奥兰斯卡的确很孤单,而且很不快活。
14
阿切尔来到门厅,遇见了他的朋友内德·温塞特。在詹尼所说的“聪明人”当中,此人是他惟一乐于与之深入探讨问题的人,他们之间的交谈比俱乐部的一般水平及餐馆里的调侃略深一层。
他刚才在剧院的另一端曾瞥见温塞特弯腰曲背的寒酸背影,并注意到他曾把目光转向博福特的包厢。两个人握了握手,温塞特提议到拐角处喝一杯。阿切尔此时对他们可能在那儿进行的交谈没有情绪,便借口回家有工作要做而婉言谢绝。温塞特说:“噢。我也一样,我也要做勤奋的学徒。”
他们一起溜达着向前走。过了一会儿,温塞特说:“听我说,我真正关心的是你们高级包厢里那位忧郁的夫人的名字——她跟博福特夫妇在一起,对吧?你的朋友莱弗茨看样子深深迷上的那一位。”
阿切尔不知为什么有点恼火。内德·温塞特干吗想知道埃伦·奥兰斯卡的名字呢?尤其是,他干吗要把它与莱弗茨的名字相提并论?流露这种好奇心,可不像温塞特的为人。不过,阿切尔想起,他毕竟是位记者。
“我想,你不是为了采访吧?”他笑着说。
“唔——不是为报社,而是为我自己,”温塞特回答说。“实际上,她是我的一位邻居——这样一位美人住在那种地方可真奇怪——她对我的小男孩特别好,他在追他的猫咪时在她那边摔倒了,划伤很厉害。她没戴帽子就跑上去,把他抱在怀里,并把他的膝盖包扎得好好的。她那么有同情心,又那么漂亮,让我妻子惊讶得昏头昏脑,竟没有问她的姓名。”
一阵喜悦洋溢在阿切尔的心头。这段故事并没有什么非凡之处:任何一个女人都会这样对待邻居的孩子。不过他觉得这正体现了埃伦的为人:没戴帽子就跑出去,把孩子抱在怀里,并且让可怜的温塞特太太惊讶得忘了问她是谁。
“她是奥兰斯卡伯爵夫人——老明戈特太太的一位孙女。”
“哎哟——还是位伯爵夫人!”内德·温塞特吹了个口哨说,“我没听说过伯爵夫人还这么友善,明戈特家的人就不。”
“他们会的,假如你给他们机会。”
“哎,可是——”关于“聪明人”不愿与上流社会交往的顽固性,是他俩一直争论不休的老问题了,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