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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何尝愿意让儿子这么小小年级就独自背井离乡呢?当年他到北大荒插队的时候,已经快要十六岁了,母亲还因为舍不得儿子独自远行,哭得昏厥过去好几次呢。但目前摆在他面前的只有这唯一的选择,在自己这次回过前途未卜,成败难定的情况下,或许让儿子留在澳洲,对他、对自己或许都是一个最好的结果。如果这次他能在这波股市风暴中全身而退,那一切都没有问题,如果一旦闯不过去这一关,那就将面临着他事业上最危急的一刻,或许从此他将失去他苦心经营多年的一切,甚至于包括他自身的自由,乃至生命,毕竟在这些年的经营中,他都是在国家的金融、证券政策和法规的边缘玩着一种危险的游戏,这种游戏通常都是貌似危险而最终安然无恙的,但在某些特定的情况下,它却可能是致命的,就象一个人在陷阱的边沿舞蹈,或许舞蹈者有超常的平衡能力,但一阵劲风袭来的时候,再高超的能力也无法抵御,终究会被吹落到深深的陷阱之中,永远无法攀缘上来。现在,风刮起来了,他却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抵御住这越来越猛烈的大风。
北京传来的消息让周游的心情更加糟糕。今天早盘股指继续大幅度地下挫,已经把所有技术支撑位都击穿了,股市已经失去了理性,人们都在不惜一切代价地仓皇出逃。虽然昨晚周游还嘱咐他的合作伙伴们要坚决顶住,但今天更加凶猛的抛盘让他们的抵抗显得很无力。
“有大笔的抛单砸出来,已经不象是一般散户和小机构的作为了。”
他打电话询问是,罗平对他说。
“我怀疑是冯明亮当初没吐干净的那部分筹码。”
罗平说出了周游最担心的事情。
自从昨晚得知“利空”的消息之后,冯明亮手里握着的将近一千万股的“创新科技”的股票就成了他的心腹大患。
在周游以“易通投资”的名义接收冯明亮手中的“创新科技”筹码的时候,他的属下,包括他自己都觉得冯明亮没有把筹码吐干净,但他们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再迫使冯明亮抛出剩余的筹码了,因为毕竟“金盈投资”在转让了手中大部分“创新科技”的股票之后,头寸已经不再紧张,用不着急于兑现股票了。当时周游掌握了“创新科技”百分之七十以上的流通股之后,他觉得自己反正已经控盘了,不用在意冯明亮手中那剩余的筹码,再说,从内心里讲,周游始终觉得自己亏欠了冯明亮,既然他手里有筹码,倒可以借自己拉抬“创新科技”的时候,让他赚上一笔,也算是补偿他此前遭受的损失吧。没想到这一念之差,如今却成了致命的威胁。
“无论如何得顶住!”
周游对罗平下了死命令。
“可是,除了我们自己在顶,其他几家都在观望,昨天还有很多人抱着侥幸的心理,觉得可能‘利空’很快会被淡化,还有少量的承接盘。今天就不同了,一看大盘毫无止跌的迹象,有些绝望盘就杀出来了,再加上那几张大的抛单,打压的力度很大,要想顶住已经很困难了。我觉得既然和咱们合作的机构都在观望,我们也没有必要独力支撑,干脆也放一放,听其自然,看看情形如何变化再做打算。”
罗平的理由也不能说是不充份。
现在最让周游感到愤怒的不是冯明亮的抛压,倒是他那些合作者们保存实力的袖手旁观。这个时候如果不顶住,一旦崩盘,那就谁也没有那份能力挽回了。这些只顾自己眼前利益的家伙,昨晚还说得好好的,大家要同舟共济,一转眼就都把道义和责任远远地抛开了,自己身在万里之外,也是鞭长莫及,话又说回来了,象他们这样松散的战略同盟,在涉及到自身利益的时候,确实很难做到共同进退,即使他在北京,也没有绝对的把握让他们完全听从自己的安排。现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竭尽全力支撑“创新系”持有的那几只股票的价格,没有了市值的保障,质押贷款的规模就会大受影响,到时候即使股市稳定了,他也无法筹措到足够的资金继续运做,哪怕是套现也需要资金的支持,否则想全身而退都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我们还有多少资金可以动用?”
他问罗平。
“今天上午又扑进去一个多亿,剩下已经不到两个亿了。”
周游沉吟了一下。
“这样,你下午让操盘手们把几只股票都放一放,如果有买盘抓住机会出一点儿货,套出一部分现金,等收盘前最后拉一下,争取别让收盘价的跌幅超过百分之五就行。”
周游现在只能以退为进了。
“那其他的几家,您是不是再督促他们也帮我顶一顶?”
罗平显然担心他们自己势单力孤。
“我跟他们打个招呼,你就别管了。”
周游敷衍着,不想让罗平进一步丧失信心。
“老周,是不是从我这里往回调点儿资金救救国内的急呀?”
开着车子的同学问。
周游坚决地否定了。
“远水解不了近渴!再说,我也不打算动用放在境外的资金。”
“真的要让周舟留下来吗?”
雷蕾把周舟揽在身旁,充满了母爱地抚摸着他的头,语调凄婉地问周游。
周游点点头,却没有再敢回头看儿子和情人一眼。
“周舟,你放心,我回去就立刻让你姥姥、姥爷来陪你,过不了多久,爸爸和阿姨也会来和你会合的。”
周游不知道自己的诺言能兑现多少,但他知道,当多年之后儿子真正肩负起一个男人的责任的时候,他一定能够理解今天他这个做父亲的这一片良苦的用心。
第三十七章
周游陪周舟和雷蕾在布里斯班度过了沉重的一天,然后把儿子托付给了他的同学,自己和雷蕾动身回国。
临行前,周游又再三叮嘱他的同学:
“我一回到北京就把和雷蕾的结婚证明,以及雷蕾和周舟的母子关系公证书给你寄过来,你尽快办理他们的投资移民手续,记住,一定要快!”
“那你呢?现在你虽然有长期往返的商务签证,却毕竟还是持着中国护照,万一……”
周游苦笑了一下。
“如果有了‘万一’,澳洲难道会是我周游的容身之处?”
“那,……”
同学显然还在为周游此次回国的前景担心。
周游用力挥了挥手,打断了他。
“男人嘛,就得有一种无所畏惧的精神,一种勇于承担责任的气魄,哪怕在你面前是失败,乃至死亡,也要从容应对,慷慨赴死,不然,还叫什么‘男人’?!”
几天的操劳,让周游感到有些心力交悴,一上飞机就懵懵懂懂地睡着了。
雷蕾心疼地把毛毯盖在他身上,自己却没有一丝睡意。连续两夜她都失眠了,而比失眠更让她痛苦的是她还得装出熟睡的样子,为的是不让周游为她分心。
和周游在一起这么长时间,这是雷蕾第一次经历这样紧张和不安的时刻。她不清楚眼前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究竟有多么可怕,但既然平时一向沉稳非常的周游都显出了前所未有的紧张,她觉得事情应该是非常严重了。她相信自己的情人具有超乎常人的能力和胆识,也期盼着他能化险为夷,度过眼前的难关,但她不知道这样的可能性有多大,不到最险要的时刻,周游是绝不会把儿子一个人留在国外的,如果不是她坚持要和他回来,恐怕这次她也要一同留下来了。如此看来,周游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也就是说,他正面临着极为严峻的形势。
“让孩子一个人留下,我真不放心!”
临行前的晚上,雷蕾想到从明天开始,年幼的周舟就将独自留在这遥远的异国他乡,她哭了,哭得如同一个真正的母亲那样。
“我又何尝不是呢?”
周游的声音听上去是那样无助和无奈。
“真的很严重吗?”
雷蕾朦胧着泪眼,忽然发现情人一夜之间苍老了很多,额上的纹刻得更深了。
“是,很严重。”
周游觉得在这个时候不应该再对她隐瞒什么了。
“其实你还是应该和周舟一块留下来。”
雷蕾沉默着,无声地表达自己的坚定。
周游叹了口气,一滴眼泪从颊上缓缓地滑落下来。
雷蕾没有去安慰自己的情人,她知道象周游这样坚强的男人不是到了伤感之极的时候,是不会流泪的,而对于一个伤感之极的人,任何劝慰都是苍白无力的。
“我这一辈子遇到两个好女人,一个是周舟的妈妈,另一个就是你。雷蕾,说实在的,很久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