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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鹿西问临时公关经理陈琴要什么回报?她吐了几个烟圈,说:“要我还在上
北京广播电视学院时,我只要你说你记得我这个朋友就行了。要我还是刚到电视台
时,我最多要你请我吃顿西餐,讲两个你们男子汉如何如何在台湾海峡漂流,在青
藏高原低气压写诗之类的故事就行。在电视台干了一年了,我会让你给我主持的节
目拉一个广告。现在可不同了,我要现的!要美金或港币,要你们纯利润的三分之
一。”
但最后,陈琴一分钱也没要到,还搭上了自己。到底她还不是商人的对手。
她要辞职和郭林去北京。连鹿西对她的决定也很惊奇,他看在昔日吴羊和她有
过一腿的份上劝她:“你可要想清楚,不是我背后说我们的大老板的坏话。现在的
有钱人,钱越多,心越花。你这工作不挺好,崇拜者堆满大街。”
陈琴不屑一顾地说:“现在迷电视的尽农村人,给我写信的所谓崇拜者也尽是
些农村男青年。还有一个变态的天天打寻呼给我,说想在电话里听我的声音。害得
我变了几次呼机号码了。”
“再说,我是绝不怕有钱人的,有钱人也是人嘛。不管钱多钱少,肯在女人身
上花钱就行。”那天她穿了条绣着蝴蝶的黑色长筒丝袜,被吴羊画过的略显单薄的
裸体裹着薄衣散发着淡淡的凉气。
接着她把刚点的烟拧灭:“我干了这些年,结了离了两次婚,也没分到套房。
还算电视台的五大名旦。如今小小的单身宿舍仍是家徒四壁。今天,我那将被我抛
弃的男友在墙上用毛笔写满了‘我爱你’,也留不住我了!我已彻底属于这个金钱
时代,属于摸上去手感不错的美元或港币盖的大屋子。”
送郭林和陈琴上飞机场时,有几分钟,鹿西忍不住拼命大笑,笑得他俩先是莫
名其妙然后又有点不好意思。鹿西说,他笑一只想在出租车挡风玻璃上跳舞的小蜜
蜂。那只蜜蜂是想螳螂挡车,还是在预言这对新人的必然结局?
郭林很决镇定下来。他还抓紧最后的几分钟对鹿西大扯生意经:“如今皮包公
司称雄的时代已过去了。现在做生意和做妓女一样。搞上门推销的就像站街拉客的,
身价最低。第二等,就想我们这样的,到处拉关系,给回扣。这就像妓女有了皮条
客拉客,身价就稍稍会高一点。最高级的,就是妓女先好好的打扮了自己,再学好
琴棋书画,然后开个上档次的高级店子,像过去夫子庙秦淮河边的这楼那阁的。客
人还不抢着进来,身价也达到最高最佳境界。你小子要是真明白了我上述的一番话,
也就懂在中国怎样才能做好生意。”
郭林说,这是和陈琴一起时给他的灵感,回去他要大干一番,引君入瓮。要鹿
西也做好告别皮包公司的准备。
飞机很快消失在乌云间。他们要在空中两个小时,然后落到地面。鹿西想,以
前陈琴和吴羊一起时,在床上背什么“黑眼睛、蓝眼睛”的朦胧诗。现在她和郭林,
是不是给他背美国亿万富翁传?
这个时代,总忘不了让他继续讥笑他自己头顶还未痊愈的伤口。也忘不了让他
继续在梦里做一只更加可冷也更加疯狂的黑色蜜蜂。
忘不了让他继续在城市的下水管里团团打转,继续飞向他已见识过的会发光的
大眼睛,和还没有见识过的不会发光的巨大双乳。
4
通过电话,吴羊知道他的老相好陈琴居然帮了鹿西。鹿西还说:“混不下去就
回来,在我的公司干。”但眼下,吴羊还不想回去。回去给老友当差?眼下,他却
只能自己帮自己。
自己在自己讨的网里挣扎。他不是一条海鱼,要是的话他就干脆等死,等人把
他的尸体洗好烹好调好后端上餐桌。那样还有些小壮观。
吴羊干的这个“贵夫人俱乐部”还真有男性伴舞和男性按摩。他们的价格据说
比外面的女性伴舞和女性按摩要贵一倍。吴羊还几次被人点名要求他来伴舞。但俱
乐部有规定,大家分工明确。
但中国到底是中国,他们的生意并不很兴隆,港澳来的女客也极其有限。瘦经
理的思想看来也太超前,她因此也越发地消瘦下去。闭门思过了几天后,她决定采
取新形式来打开局面,她还给她的措施起了个时髦的名字,叫“二次创业”。她要
大力发展会员,建立俱乐部会员制。规定除了成立一个专门负责此事的公关部外,
每个员工也要拉一个。她设想,每一个女会员只要一次性交纳一定的会费,她就可
以享受俱乐部永久的各种服务,还包括上门和外出服务。她还按会费的高低,制定
了金银铜三种卡和集体会员卡。按她的设想,这将像城郊的那座高尔夫球场的会员
卡一样每年都逐步升值。
吴羊被正陷入狂想的瘦经理叫到了她的办公室,她先问:“你想不想干伴舞?
还有人点你。小费不低哟。”如果她不说后一句,吴羊也许会考虑一下。她又说:
“那你干公关,拉会员。两者你选一个。你都当了好几个月的实习生了,只拿两百
块。”吴羊虽然对自己的选择有点后悔,但他还是选了去拉客。
他想挑战一下被朦胧诗人阿顾算过的命。这事让他忙了好一段时间。他打扮得
衣冠楚楚的,有时还洒几滴男性香水。拿别人的话说,“贵夫人俱乐部”拉皮条的。
但吴羊想,当拉的总比直接当卖的好。
但当他操着夹生的当地话,四处奔波了一些时候后,他开始后悔没选择当伴舞。
当地的太阳又特别毒,立时把他晒成了黑猪肝。而且他的血汗并没有换来意想中的
收获。几个月,他居然没拉到一个会员。看来,这不是像做文字游戏或色彩游戏那
么容易。怪不得那么多的人的人生理想是当艺术家。
那活多轻松!涂涂抹抹的。
有一天下午,他路过一家五星级宾馆和一家四星级宾馆之间的一条路,看见有
不少浓妆艳抹的女人,穿着袒胸露背的服装,或站或蹲在路边,有几个长得并不失
美丽。他听同事说过,这就是这城市的风景之一,“人肉一条街”。
“人肉一条街”,就不能取一个更有诗意点的名字?例如,“美丽一条街”,
美丽也可以买卖?当然可以。
吴羊不觉走得慢了一点,他想她们的敬业精神肯定比他以前和鹿西碰到的那两
个开溜的皮衣女郎强。他甚至想派几张俱乐部的宣传资料给她们,说不定她们中会
有人“乌鸡变凤凰”,真成了贵夫人。要不有的本身就是贵夫人,白天也出来挣几
个零花钱。他停下来,没想到一下子就围上来了五六个,报的价一个比一个低。其
中一个小个还拉上他的手说:“大哥,这么多你都看不上一个?要不跟我走,你长
得好,我对你打三折,只要你三十块。保证全市最低价。你还能找到再低的我退钱
给你。”
马上,旁边就有人说她:“喜欢小白脸,你干脆免费算了。”
吴羊摔掉小个女人的手:“别在大街上拉拉扯扯的。我口袋里可没钱。你给我
三十块还差不离。”
然后,那些女人异口同声的用当地方言骂吴羊精神病。这句话吴羊能听懂。他
想,幸好没给她们派资料,不然她们就更肯定我是精神病了,肯定还会把这资料扔
到我脸上来。
我要真是精神病就好了,杀人不犯法。吴羊想。
几天后,他突然得了严重的痔疮,拿他后来向鹿西形容的话:“血一脚盆一脚
盆的,比女人来月经还厉害。”
他再次陷入绝境。黑暗又要吃了我?吴羊想。这个势利的时代总喜欢找弱者的
麻烦。诗歌或其他艺术都不是可以用来自卫的武器。它们比弱者更弱。讨厌的艺术
不会帮我只会害我。那几天,他的沙眼病也趁机发了,泪像雨水一样流个不停。
我在哭泣,为自己也为这个即将沉没的世界哭泣。如果泪水还能卖几个钱,那
说明这个世界还没有过于残酷。不久,他又听到“贵夫人俱乐部”倒闭的消息,瘦
经理的“二次创业”宣告隆重失败。她把俱乐部卖给了一个真“贵夫人”,并被改
名为“大富豪俱乐部”,服务的对象变成男性富豪。
还是男人们的钱好赚。
也就是说他将失业。又将没有钱,在街上流浪。屁股上淌着血,幻想不断有中
年女老板给他吃不要钱的面条。
那天,他去俱乐部领最后一次工资,也就是遣散费。他走进经理办公室,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