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馆还是四星级,几年后才被升为五星级。门口挂着一块写着“衣冠不整者不得入内”
的牌子,提醒中国穷人不穿一件好衣服就不要窜入。
因为心虚,怕被门口的保安挡住,“那样太丢人。不能让人家看出来我们是穷
光蛋。”老孟从后花园翻进去,经过花园、滴水的假山和几棵半死不活的阔叶植物,
又绕过宾馆的内部商场再到大门口。他想假装自己是住饭店的日本客人。
老孟用他会的极其有限的日语向门外的鹿西打招呼,就差说一通“米西米西、
死拉死拉”了。鹿西就这样第一次进入金陵饭店。他觉得自己正像一块补丁去补在
一顶高耸的华丽高帽上。谁给大地戴了一顶让老孟产生那样的联想的高帽,谁就是
乌龟王八的后裔。鹿西这么想着。
在穿过大堂的瞬间,鹿西产生了他日后那种思想的萌芽。那就是对于一个不能
均富的社会,你决不能去恨它,否则你会被彻底抛弃。同样你也不能去爱它,爱上
它就像在冬春之际爱上一条华美的大毒蛇。
生活里有一些你永远用肉眼看不见的蛇,象征有毒也有益的事物。
快乐和死亡会骑着蛇来,蛇在某个神话里还是处女,她们同时敲你的卧房,爬
上你的床,让你在各种梦想里航行。
坐在金陵饭店的黑玫瑰咖啡厅,他们觉得自己似乎是这里的不速之客。“我们
就径直进来,一副傲骨,他们可能也不敢挡。”鹿西猜测。
要了两杯南美现磨咖啡后,他们开始谈论大堂里穿开叉几乎开到腰间的旗袍的
弹钢琴少女。鹿西认为她的她狐臭不狐臭的,嘿,”老孟咽着口水摇着头,“那才
充满原始部落的味道,就像回到野蛮时代。”钢琴声很响,似乎在把他们心灵中看
不见的灰尘一点一点震下来。
即将迷途的他俩就这样站在旷野中。荒草间仿佛有一个全裸的美女飘散着金色
头发立在黑暗中,她还向他们张开比蛇更软更滑的双臂。她还会蜕皮,会变化。任
何故事的开头总是有点令人紧张和迷惑。
最后,假装去上厕所,鹿西和老孟逃离了那里。因为要加收服务费,鹿西和老
孟两人口袋里所有的钱加上也不够,鹿西叹道:“这里不属于我们。”逃跑让老孟
慌乱,但他一再发誓要真正地征服那里。
似乎受了极大的刺激,他的理想又增多了。“我一定要在这里的大床上,看别
人睡一次女人,比如说你吧。那是一种在那样的高档地方才会产生的情调。”鹿西
看出,老孟说这话的时候已底气不足,全没八十年代大学生的那种意气风发感,表
情灰暗得像条落水狗。
在认识刘冰前,鹿西恍惚中曾以为男人对女人做那事就像蜜蜂用屁股蛰人那样。
在经历女厕所的冒险后,当天夜里,十三岁的他第一次遗精,并梦见自己变成了一
只流脓的蜜蜂,在风雨中日夜穿行。
他曾恨过那本被白小龙抄了三遍的黄书,里面那段女主角用被子角对付自己欲
望的描写,令他反感,也使他日后梦遗过多。大毒草就是大毒草,名副其实,这东
西真的毒害青少年。多年来,他还为自己不能成为一只大腿最美,简直是两道雪白
的探照灯光。“我未来的老婆要有这样的大腿,”鹿西说,“我就坚决不出去鬼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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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孟则差点因为咖啡的香味和弹琴的旗袍少女流下双重的口水。他认为她旗袍
下的身体一定更美。“看不见的地方才够有诱惑力。”老孟说。
他东张西望了一阵后又说:“听说这地方那类女人很多。如果把钱比做大粪,
那种女人就是绿头苍蝇。但这个弹琴少女肯定是卖艺不卖身,她弹琴比我们写字还
熟练,靠手艺生存,让人肃然起敬。”
另外,老孟觉得自己能喝到这种美味的咖啡简直像是正和金发碧眼的美女在一
起接吻。“日后,我要是有了钱,就请上几个美女,叫她们脱光了衣服,在我面前
转来转去。我决不碰她们一根汗毛。我要让房间里飘满系着钱的气球,我却只喝咖
啡,仅仅喝咖啡。”
他们旁边,有一对外国人,似乎在用英语轻声交谈。男的把手放在女的膝盖上,
极轻地摸索。就此老孟发现那女的裙下腿毛很重。“我还有一个理想。就是要睡几
个洋女人,替我们中国人报仇雪恨。”“你不嫌她们腿毛重得像猴子?”鹿西已把
咖啡喝完,觉得连杯子都有香味。他也往桌下望了一望。
“怎么会嫌?另外我还喜欢闻比较强烈的气味,管真正的可以在黑暗中闪闪发
光的蜜蜂而羞愧。他可以视而不见,但不能逃走。做人有时比做蜜蜂难。
在安全离开金陵饭店后,老孟觉得时间还早,应该再去发泄一番穷人才有的愤
懑。他俩决定会长江路的群艺馆跳舞。那里门票只要两块钱,而且“阿乱”很多。
老孟把可以和人乱来但不要钱的新一代性解放女性简称为“阿乱”。
他还说,她们一般是在感情问题上受了重大挫折后才变成这样的。“她们这样
报复我们男人,可不正中下怀。”老孟说。
“我恨不得自己就是‘阿乱’之王。”老孟说这话时差点咬碎嘴里的一颗蛀牙。
“你当你是谁?党代表?”鹿西问。
老孟嘿嘿一笑:“既不当人,也不当鬼。当一双会跳舞的黑皮鞋吧。”他晃了
晃脚上的黑皮鞋。“我要把它擦得亮到能当镜子。能当镜子的话,我就有了上下两
双眼睛,看舞伴的上上下下多方便。”
以前,鹿西和邻居汪姐去过那里几次。那里把舞伴叫“腿子”。汪姐,在鹿西
五岁时和他一起去郊摘过野菜,并当着他的面站立撒尿。她说,这样让她觉得挺气
派,做人就要有气派,有权有势。
现在她是街面上既风骚又浅薄的名“腿子”。她曾做梦梦见自己的前世是夫子
庙的名妓,每天都有阔气客人骑大马来点她。为此汪姐仅仅只羞愧了五秒钟,倒为
那些男人骑马的神气样而念念不忘。她想过,有钱也不坏。
汪姐跳舞时上半部和人分得很开,下半部却紧紧地粘在一起。“刚才那‘腿子’,
被我摸了一把裤裆,一下子软了。格格格格,格格格格。可能会尿裤。”汪姐喜欢
嘲笑男人的隐晦部分,她笑的时候似乎头上沾满稻草。
和汪姐跳的时候,鹿西也试着去贴。其实这是鹿西第一次这样接触女人。他感
到一阵尿急,幸好她没抓他那地方一把,不然真的会尿裤。
同时,少年时代关于蜜蜂的梦想反复在他脑海中闪现。
有节奏的音乐让人们忘记现实,并让人们做出和日常行为有异的举动。陌生人
可以相互搂抱,摸腰摸手的,这就叫跳舞。那天晚上,老孟不停地请人跳舞。他试
图上上下下都和人紧贴在一起。在放萨克斯曲时,光线会突然变得很暗,每个人被
一种荧光灯照得都变成了绿的,老孟也往往在此时此际达到目的。
鹿西甚至看到他像啃红烧猪蹄那样,和一个嘴上涂了红得发黑的口红的女人在
一根柱子边接吻,那女人看来起码有四十多岁,满脸皱纹,是个比较老的“阿乱”。
“不需要知道对方的名字。这感觉真好。现在社会发展真快,太快,比波音飞
机还快。在这方面我们中国开放得简直赶上了老美。”老孟变得有点魂不附体,他
认为他比他的父亲幸运,赶上了个自由奔放的好时代。
“中国的阿里巴巴是谁?高个还是矮个?”他还说。“我要唱!阿里巴巴,芝
麻开门!里面全是金银财宝和肉墩墩的美女。”
接着,老孟猜测全舞场里起码有五十个“阿乱”,占今天来跳舞的女人的四分
之一,占全市“阿乱”的十分之一。后来,他想了一想,纠正为百分之一,因为全
市起码应该有几千个不同程度的“阿乱”。“可能还不止。”他说。
鹿西则觉得自己有点不适应这里。他不习惯和不认识的人亲热地跳舞,除非他
真是一只野生蜜蜂。当夜晚急速掠过,他不得不和自己各种拧在一团的思绪搏斗,
其中,他甚至失去双手双脚,如同一只圆圆的乌龟,被晾在洒满月光的屋顶。但乌
龟叫道:“我就滚着跳舞,谁也为难不了我。”那声音又尖又细不像是鹿西的声音。
每一个黎明都有大小马路通往。天色渐亮,变得越来越淡的月亮是黑暗的子孙
们的聚会地,它们在那里狂欢淫乱,声音不会传过来。
寂静的城市是一盘凝固的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