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炼狱-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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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这个荒谬的说法,我整整听了三年,内心里的反抗不只来过一次。今天再一次地感受到了它的压抑和污辱。我几乎要爆炸了。我强力抑制自己的情绪。而他把我的沉默当成了默认,继续问:
  “过去想当作家诗人吧?”
  “不敢。”
  “这么说作家诗人很高贵了?”
  “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很清楚,是说自己没那分本领。但我不能再说了。我已摸清了他的思路。他是那种头脑简单、思想僵硬、还很蛮横愚蠢的人。他们没有思索能力,只会接受时代流行的观念,并把它们当作天经地义的真理。为了表现对时代的忠心,显示自己是这个时代最出色的分子,他们还会把最简陋的“真理”绝对化,弄到极端紧张、荒谬的地步。时代宣布知识分子有架子、不驯服,他们就把打掉知识分子的自信心当作职责;时代认定作家“利用小说反党”,他们就咬牙切齿、以敌对情绪给他加上种种恶谥。和他们,你不能争辩,他们会从你的每一语言缝隙里找到靶子,随后打击你、给你扣上帽子。因此与其接他的话头、被他绕到陷井里,不如佯作什么都不懂为好,让他的虚荣得到一次满足。
  果不然,他自作聪明地批判起作家来:
  “作家嘛,没什么了不起。没有工农,就得饿死。还写小说反党,简直是蚍蜉撼树。这才是王八不叫王八,叫‘佐鳖’。你是工农兵自己培养出来的大学生,可别走这条路呵。”
  我无言。他把我的无言看成是洗耳恭听的表现,在得意之中给了我一点友好的灿烂的笑容。
  不过这并不是结束。他对大学生的生活似乎既怀抱着某种敌意,又很感兴趣。他让我从他的身上体味到了一种酸葡萄情结。因为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很酸,而其实他很想吃到葡萄。
  “文化大革命前你们分配不错吧?”
  “不好说。”领教了他的刁难,我尽量把话说的模糊些,既可往左拉,也可往右拉。。
  “那有什么不好说的?过去出大学门就进机关门,不是当编辑、记者,就是当大学老师,政治可靠的,还要当干部。现在面向边疆,面向农村,相差悬殊呵!”他很有点卖弄的样子,好像对我说,他虽没进过大学的门,可大学的事,他什么都知道,他不是一般人。
  “好不好不在干什么,而在为谁干。”这类话在农场天天说,拿过来不费力气。
  “不错,”他马上给与肯定——我暗自庆幸,多亏没迎合他——“还有认识。好吧,为了让你得到最好的锻炼,组织决定你到三连。三连在山沟里,住帐蓬,吃高粱米籽儿,天天伐木,准备盖营房。昨天来一个学通讯的,据说有十二指肠溃疡。但他的思想境界不高,要求照顾。为了锻炼他的坚强意志,我请示领导,把他放到了五连。五连地处反修岭,天天爬山。过去住高楼大厦,现在吃点苦吧。怎么样,有困难吗?”
  “没有。”
  “那好。我们以后会常见面。愿你好好锻炼。我这人有啥说啥,说完拉倒,别忌讳。等有时间,再到连队了解你们情况。今天你先到团招待所住一晚,明天连队来人接你。”
  我恨不能立即离开这个依势凌人的小人,所以他的话一落地,我马上起来跟他告辞。
  顺着他指点的方向,我跨过来时的铁路,穿过一条横街,迈过一条小沟,不一会儿就立在了团招待所的门前。所谓的团招待所原不过是一个地方的小旅店,要不是有两根远远高出两旁木栅的直杆和连结它们用以挂幌的横杆,你根本就无法猜测它是什么地方。推开角门走进去,往左边一拐,有一座南北走向、三间大小的草房,这就是我的留宿处。茅屋的一间用作接待室,对面两间用薄木板和草席隔成四个小屋。小屋两两相对,中间是一条过道,宽不足一米。每间小屋放着两张床。我被指定在左侧里面的小屋下榻。屋里很冷,但旅途的劳顿和紧张回答后的疲乏麻痹了其他一切感觉。我往床上一躺,便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我觉得周身发冷,朦胧中听到隔壁有人谈话。其中一个是山东口音,另一个我熟悉,是接待我的王道明的声调。我醒转来,只听那个干事说:
  “请客吧,老弟。你升任指导员了”。
  “别逗了,王股长。”山东口音道。
  “瞎说,你给我提的呀!”
  “早早晚晚股长不是你的?”
  “别溜须。就说请不请客?”
  “请,请。就是……”
  “就是什么?不信还是想脚底抹油——遛了?”
  “哪里,哪里,感谢还来不及呢!”
  “小子,明白就行。”
  “敢问……何时下令?”一句颤颤微微地问话。
  “下了。你一回去,教导员就宣布。”
  “这回多去指导吧!”
  “当然去,你是三连一号了。”
  “几时去,我好准备准备。”
  “过些天,顺便到你们连了解一个人。”
  “谁,耿‘大炮’?”
  “他用不着。年末‘吐故’就解决了。一个放到你们连的大学生。”
  “干什么?” 
  “紧张了?不会抢你饭碗的。锻炼的。”
  “来了吗?”
  “那屋。”
  “嘘,在屋里吗?”
  “不要紧。方才我推门看他睡着了。”
  “那,将来要留在部队吗?”
  “看把你吓的,小心眼。”
  “咱们不容易,摸爬滚打,费多大劲才才熬到这个地步。人家有优势,一来就是干部,咱干不过人家。”
  “说熊话了?别担心……”他把“心”字拉长了声,“权不是在咱们手上吗?还有,他们现在成了社会的包袱,被甩到这里改造的。好了,留下;不好……”沉吟一下。
  “不好怎么样?”对方急急追问。
  “一脚踢出去。”语气坚决,毫不留情。
  一股寒流袭上我的全身。
  “你说的,还是上边的意思?”
  “傻瓜。上边多咱会说背后的话?可锻炼从来就包含两层意思。要是准定可用,还锻炼个啥?再说,咱们说了不算吗?说他合格他就合格,说他不合格他就不合格。”
  “开脑筋、开脑筋。我怎么想不到这儿。”
  “你小子眼皮就往上撩,不紧儿不离儿也得往下看看。” 
  “王股长,我向来敬重你。没你的美言,那有我今天的进步?”
  “好了,好了,别抬着我溜了。”
  “那我走了,七点了,火车要进站了。家乡穷,回去也没带来什么好东西,这几包虾仁、蟹子,还有卤虾酱算是给您垫垫嘴。”
  “要啥,物以稀为贵。走,我送送你。”
  他们走后,我坐起身来。无名的夜火串上我的心头。我压抑,我愤懑,我无法容忍他们对我的歧视和险恶用心。我无法想像在一个充满敌意的环境里,能够经受住折磨。我更害怕那不合格的结论将取消原定分配方案,长期把我留在这里锻炼。那样不但回不到瑞珊的身边、和她长相厮守,还可能雁分南北,苦啜黄酒。我想到师干部科反映他们的谈话,并要求换个地方。可是冷静一想,我又退回了这个念头。我汇报有何用?谁能相信我?即使相信我,又能把这两个人怎么样?他们要是知道我的汇报,不是更得报复我吗?再往深一步想,知识分子的命运,其实早已注定,走到哪里都是一个样。他们俩的谈话只不过是时代的留声机,即使他们不说,也改变不了事实的真相。决策者的背后打算很可能比他们说的还要阴毒。现在惟一的办法就是咬紧牙关,争取锻炼合格。这样才能回到省城,回到心爱人的身边。小不忍则乱大谋。想到此,我平息了内心的愤怒,给瑞姗写了封报平安的信。
  写完信,我忽然觉得从来没有这么空虚。好像这个世界什么也不存在,我自身也不存在,一切都失去了意义。在木然中我昏昏睡去……。我想借着睡梦抛弃这个世界还有我自己。



 三、走好第一步

  人进入异境大概都玄晕。我几乎是迷迷糊糊地跟着两个战士走出车箱,又迷迷糊糊地穿过一个高大的土坡,走向三连的驻地。恍忽间,觉出这好像是在博克图以西十几里处,一个荒凉、空旷,见不着人烟的地方。站在土坡上极目四望,层峦迭障、绵延不绝。远处雾霭蒙蒙,近处积雪闪着白光。走到沟底环顾,陡峭倾斜的石壁包围着你,威压着你。头顶上巴掌大的青天总像在游移晃动。置身其中,就如掉在巨大而深邃的木桶里,不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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