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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花三百五十万了,配套设施还要五十万,还请你支持一下,把修桥的钱给我先用着。”
田美秀说:“修桥的钱我不会给你。我手头还有十万,你拿去吧。修桥的事情,还请你多支持,不然,村里人会来闹事的。”
李名东那张保养得很好的脸有些发青,不耐烦地说:“你那十万什么时候给我?”
“你什么时候要,我就什么时候给你。”
李名东说:“还差四十万,只有在群众身上打主意了。我准备召开一个群众大会,发动全镇的群众再搞一次集资,过几天我就到上海去运机械设备。”
田美秀说:“走的时候,你到我家来拿钱就是。”
三
河口大桥开工的那天,李名东居然把县里几个主要领导都请来了,还请来了电视台的记者,举行了盛大的开工典礼仪式,县里领导都讲了话,李名东也作了热情洋溢的讲话。他说,河坪村世世代代因为没有桥,饱受河水阻隔之苦,近十年来,过河时被淹死的人就有八个;他还算了一笔账,由于没有桥,河坪村的经济一直上不去,损失达千万元之多。他还说了这些年他是怎样为修建大桥操心费力的,“我在河口镇工作这些年,主要就办了两件实事,一是建芝麻油加工厂,二是在河坪村前面修一座桥。芝麻油加工厂建成之后,河口镇的经济将会上一个新的台阶。一座水泥桥即将在河坪村前面的河滩上架起,河坪村过河没桥的时代将成为历史。我们应该感谢县委县政府的大力支持。我们河坪村的群众都要关心大桥的修建,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早日把大桥修好,为子孙后代造福。”
李名东的讲话得到了县委县政府主要领导的赞赏,说他在河口镇的工作是扎实的,有政绩的。胡卉的父亲还在李名东的肩上拍了拍,说:“你不错,我女儿没看错你。”
这天,田美秀没有参加大桥开工典礼仪式,她说身体有些不适,到县医院看病去了。李名东带着县领导和记者们参加完大桥开工典礼仪式之后,就匆匆带着他们去看他的芝麻油加工厂去了。李名东担心县领导在这里待久了,当地的群众会弄出什么事情来。
就在河口大桥紧锣密鼓修建的时候,一种传言悄悄在河口镇传开:田美秀的钱来得不正道,她一个姑娘家,在外面几年,靠什么本领挣得那么多的钱呀。那天,田美秀从大桥工地回到家里的时候,她的母亲首先放出了悲声:“儿呀,你对娘说,你在外面做的什么事情?”
田美秀说:“娘,你不要问女儿的钱怎么得的,女儿没有抢,没有偷,也不是从歪门斜道中得来的。”
“外面说出的一些话难听啊!”
“难听你就不要听。”
“这些话要是别人说也就罢了,是从李名东口里说出来的啊!”
“他说什么了?”田美秀惊道。
“他说你的钱是在外面不学好得来的。”
田美秀的脸面一片惨白,站起身进房去了。这些日子田美秀的身体一直不好,十分地憔悴,常常一副痛苦的样子,母亲发现她出门的时候都是靠化妆把那种憔悴和痛苦掩盖起来,还发现她总是吃药,不放心地跟进房去,“儿呀,告诉娘,你得的什么病,不要紧的吧。要不你到医院住些日子去。修桥的事,村主任管着的,村里人也都非常地热心,大家都把修桥当做自己的事情一样。”
“没有什么病的,娘你尽管放心好了。”过后她劝娘说,“他要把修大桥的钱全拿走,我不同意,得罪了他。他要说就让他说去。”
娘说:“最了解女儿的是娘啊,我相信女儿不会在外面不学好的。”
没有等到大桥修好,田美秀已经卧床不起了,病情十分严重,但她不愿意到医院去,她说自己的病她知道,不用住医院了。再说,她也没有钱啊,原本留有治病的钱,李名东拿去办芝麻油加工厂了。弥留之际,田美秀对母亲说,“娘,你去对表姨说,我想见李名东一面,我有话对他说。”
母亲连忙去找李名东的母亲,李名东的母亲说:“我这就去镇政府把他叫回来。”
李名东的母亲匆匆忙忙来到镇政府的时候,李名东正指挥着几个镇政府的干部帮他收拾东西。他接到了通知,已经被任命为县委办主任,进了常委。李名东不耐烦地说:“我哪有时间,下午要赶到县委办报到。”
女人无奈,只得回去把儿子说的话说给田美秀听。来看望田美秀的村主任十分气愤,“美秀的救命钱是他拿去办芝麻油加工厂的,要他来看看她也不行么。”村主任带着一群村民赶到镇政府的时候,李名东已经上了车,他说:“我不会去看她的,你们也不要把她当成了不得的英雄,吹她,捧她,这些年她在外面卖身子哩。”
村主任回到河坪村的时候,田美秀还睁着眼睛等着李名东,看见村主任带着人们回来,有些失望地说:“我要他来,就是要对他说我的钱从哪里来的。他不来也罢,我就对大家说了吧。我的钱,是靠卖肾得来的。这些年,我一直在一家香港老板办的企业里面打工。三年前,那个香港老板的女人患了肾病,生命垂危,急需换肾,香港老板放出话来,高价买肾救他女人的命。我卖了一个肾给她。我一直把修桥的事情放在心里的。要是我们河坪村前面的河口有一座桥,我田美秀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我也一样能读大学,能做国家干部,端国家的饭碗。村前那座水泥桥修好了,我这样的悲剧就不会在河坪村别的孩子身上发生了啊。”过后,田美秀拉着母亲的手说,“娘啊,一年前我就查出患了乳腺癌,已经到了晚期。我不能尽孝给你们养老送终了,也没有给你和我爹留下多少钱,你们不会怪女儿吧。”
房间里的人们已经泣不成声,村主任流着眼泪说:“美秀,你放心,日后你的爹娘老了,动不得了,由村里照顾。”
田美秀说:“村主任,河口大桥还没有完工,还得请你多操心了。”田美秀死得十分安详,十分平静。人们说,河口大桥快修好了,田美秀心里高兴啊。
河口大桥修好之后,河坪村的人们自发地在大桥头立了一块石碑,石碑上刻着三个大字:功德桥,下面还刻了几行小字,介绍田美秀卖肾捐钱修桥的事情。不久,石碑的背后又被刻了一行字:李名东不能从桥上过。有人说是村里人刻的,也有人说是李名东的父亲刻的。李名东的父母一直觉得对不住田美秀和她的父母,对不住乡亲们,当人当面咒骂自己的儿子,说他不是他们养出来的。
只是,李名东之后再没有回到河坪村来,听说他的官道一路做得十分地顺畅。
原刊责编 齐丹
【作者简介】向本贵,男,苗族,1947年生,湖南沅陵人,当过农民、乡镇干部。1980年开始发表作品,已发表中短篇小说多部(篇),出版长篇小说十部、中篇小说集三部。作品多次获奖和被转载。现为一级作家,湖南省文联副主席,中国作协全委会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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弃婴
秦 岭
女人的脸没完没了地苦着,像一朵被风霜揉搓过的苦菜花。眼珠子死定死定的,像死羊眼。死羊眼是啥眼?羊死后二目半闭,眼珠子上翻一大半儿,连一丁点儿的光泽、神采、生机都没有,演示着一种冷飕飕的空洞和恐怖的寂静,只剩下干枯脆弱的睫毛,生硬地搭在干瘪的眼眶上,像钉在墙上无人问津的生锈了的钉子。
吃吧,你!
男人催促女人。男人像是得了哮喘似的,没个好喘声。
女人端在手里的牛肉面早就凉了。女人是靠窗坐在牛肉面馆里的。女人仿佛啥也没听见。马路上熙熙攘攘的人流和来来往往的车流显得虚无缥缈。她那双死羊眼始终停留在马路对面的草坪上,眼珠子就像被钓住的病鱼,钓鱼人仿佛就隐藏在草坪上那丛低矮的冬青后面,胸有成竹地等待把鱼儿下锅呢。日头已经出来了,笼罩在草坪上的晨雾开始散散淡淡地消解和隐退,空气变得无比清新起来。随着马路上车辆掠过,草坪上密密麻麻的叶子颤抖成一层层白花花的涟漪,像流动的沙丘。
冬青后面背阴处,就是他们刚满月的娃儿。
娃儿被一个大红斗篷结结实实地包裹着,在秋天有些寒意的风中,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