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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莞瞠圆了眸子,震愕不已。是爹要娘离开宫家,并不是、不是宫家人以为的不守妇节?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幸好沃堂带你离开宫家,娘安心了。娘也觉得宫家是是非之地,不宜久待。当年你爹突然要娘离开,也是这么对娘说。」展夫人沉溺在重逢的喜悦与缅怀亡夫的哀伤中,未发现女儿的异状,一会儿摸摸她粉嫩的脸,一会儿拉拉她软腻的小手,恨不能将生疏了十八载的亲情一口气补回。
宫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爹何以要娘离开?宫莞脑子一团乱。
「莞儿,你和沃堂便在这里待下,别去什么湖州了。以前无法在你身边照料,娘希望至少能送你出阁。」展夫人想起过世的亡夫,与疑情对待的展中南。「中南和你爹一样,待娘很好,所以三年前,娘答应与他偕老。」她有些担心地看著女儿。「莞儿,你……会不会怪娘?」
宫莞回神,笑著摇头。「谁都没有权利怪娘追求幸福,女儿只要娘过得好。而且娘给了女儿一个那么可爱的妹妹,女儿高兴尚来不及,怎会怪娘。」
与女儿一样善感的展夫人,窝心的笑出泪水来,「莞儿呢?何时与堂儿成亲?」
娘亲的话令宫莞愕了下,小脸猝不及防地红了。「沃堂只是带我走,我们不是……不是……」
展夫人看出女儿家的忸怩,不禁失笑,「娘记得莞儿从小就离不开堂儿,宁可没有娘,也不能片刻没有堂儿。」
「那是、那是……」宫莞羞窘地压低脸,只能摇头否认。
迟来的温馨亲情,令展夫人既开心又感伤。母女天性,终究不是几道院墙能阻隔,莞儿的爹的教养方法,实在太残忍。
「瞧你亭亭玉立,已经十八岁了,赶明儿个说不定也当娘。咱们母女俩竟要到这时才能坐下促膝长谈,怎么不教人叹息。」
「娘,你不要取笑女儿嘛!」宫莞嗔道。
「真的吗?夫人会取笑人吗?」笑呵呵的展中南提著一只精巧的竹笼与荼酒进房来。「莞儿,来来来,这是展叔刚学会的二十四节气馄饨。快瞧瞧,二十四个形色、馅料各异。」他掀起笼盖,一股鲜香立即透溢了出来。
宫莞低呼一声,瞪大眼瞧著精巧的绿色竹笼,其内置故了三个花形馄饨,分别是白水仙、紫郁金与金色的迎春花。第一笼看得出来是春季花卉,逐笼下去则有夏荷、秋菊、冬梅等各季花色,最後三笼则是以十二生肖为形,设色概以粉色调为主,惟妙惟肖的形状活泼、生动。
每个馄饨均呈饱满晶莹,色香味兼具外,形也十分赏心悦目,让观者食指大动。
「好好吃的样子。」宫莞惊叹。宫家膳食不比御膳差,但精致的佳肴若无情境配味,纵是稀世珍肴,食来也不会有半点滋味。
「老爷,辛苦你了。」展夫人看著馄饨,眼儿泛红。她因中年才怀有宝儿,有孕在身的几个月几乎天天孕吐,无法下榻,食欲极差。
老爷为了她,从一个不知米饭如何炊出的大男人,精心研习各式可口的菜色,以提振她胃口,到如今已成了厨娘偶尔请益的厨事高人。三年过去了,老爷只要在家仍会天天变换不同的点心,让她品尝,就连出门做生意也不忘搜集当地佳肴。
老爷对她的心,她怎能不明白。
「知道我辛苦,就快些吃完。」展中南摆好食物,推妻子与莞儿坐下,又忙碌的倒著酒。「夫人,这是百花蜜酿,这些天比较冷,小饮一杯可去寒又不致醉人,就不知莞儿酒量如何。来,你先浅酌一口试试。」义弟睡死了,不打紧。
宫莞自知洒量极差,又不忍心推却他的好意,便柔顺地小啜一口。孰知入口未久,她雪白的容颜立刻红成一片。
「哇,夫人,莞儿连酒量也同你一般差。」展中南拿走莞儿的酒盏,冲了杯浓荼让她去酒气。
「莞儿是我女儿,自然一般。」展夫人噙著笑,一口口浅啜佳酿,媚容已扫去往昔那抹思亲的郁愁,让展中南跟著开心起来。
「展……」宫莞突然不知如何称呼展中南,唤他展叔太见外,可是初次见面,要她唤他继爹也颇不自在。
粗中带细的展中南帮她解决了难题。「唤我展叔就好,我英年正盛,可不想太早被催老。」
展夫人与女儿对视一眼,皆莞尔笑了。
清脆的笑声不时从半敞的窗子飘出,生疏或从未有的亲情,在三人心中滋长、蔓延。
对亲情绝望的部分,重新被滋润、温暖,宫莞残余心中的阴霾与不安,已在这场笑谈中连根消逸。
用完点心,展中南决定带继女四下绕绕,却不让夫人作陪。拗不过夫婿的坚持,又有女儿帮腔,展夫人只得快快地陪宝儿午睡。
「莞儿,你真不打算住下?你那个疯子二哥,有展叔盯著,不会有事。」展叔慈爱的眼闪过悍戾,带宫莞绕出长廊。
隐约知道展叔交游广阔,非寻常商贾,与爹是知交二十载的旧识。能让不轻易相信人的爹,推心置腹知交二十载,展叔绝对是不凡身。
「不是他的问题,我想去比较暖和的地方走走。」这里是娘的归处,并非她的。而且这座庄园太大,纵然主子很温暖,在她眼中空洞的地方仍然多了些。
「和义弟吗?」展中南打趣道。
宫莞小脸又红,却拿他当成亲人般吐露心声。「是的,只想跟沃堂。」
展中南终於明白他优秀好义弟,何以甘心为莞儿折腰一辈子。除了爱她至深,他想不出别的原因。莞儿善良温婉一如夫人,配得上超拔的好义弟。
唉,他与义弟这样铁铮铮的风云好汉,均栽在一双纤纤玉手上,尽弃荣华利禄,为了与疑爱的女子长相斯守,便是做牛做马,折腰生生世世也在所不辞。他们真是举世罕见的情疑义兄弟。
「展叔,爹为何要您带娘离开宫家?」沃堂必定知情,但他为了保护她,他绝不会告诉她。展叔也是吧,所以他没让娘知道太多。「与二娘和大哥的死有关吗?」记得那几年,爹常带著沃堂束奔西走,那是她最难熬的日子。
展中南深沉一笑。「你知道你二娘和大哥是义弟杀的?」这事知道的人并不多。
「嗯,我相信沃堂有他的原因。我是一部分原因,还有另一部分是很丑恶的,所以他不让我知道。」她不想往坏的方向去猜想,可是假若连爹都要娘远离那个家,必然是察觉到什么。
「义弟不想让你知道是为你好,你尽管相信义弟,他不会做伤天害理的事。义弟不爱解说什么,行事必定有他的道理在。」
天,其如她所料吗?宫莞心头发寒。
展中南慈蔼的将脸色灰败的她纳入怀中。「不知情是一种幸福,别再追问了。」
宫老哥教养子嗣的方式,原意是想让孩子们坚强的应付一切,却算计不到人心的多变,以至於养成他们扭曲、残暴的性格,待他幡然悔悟,已经太迟。
那几年宫老哥经常遭暗算,才会将义弟带在身旁,他因此结识了义弟。他们防来防去,谁知竟是亲情出问题。
世上可有比父子相残更悲哀的事?
为了争得一世荣华富贵,竟闹出如此丑陋的人性。那年老哥被宫魄那畜生与宫二夫人连手谋害时,央求他将夫人带走,并要义弟杀了两人,以绝後患。
後来曾听义弟不经心提及,宫魄真如宫老哥所料,在他死後未久,便迫不及待暗杀宫色祺。之後种种想再探询,义弟冷眼一瞥,他便知道宫家事没他插手的余地。
「莞儿,过去且让它过去,你好好陪义弟过後半辈子。展叔也是到现在才知道义弟爱莞儿。」
「爱?」宫莞按住冷飕飕的心坎,脑子空茫,无法深入思量。
她只能承受那么多了,别再追索,就听展叔与沃堂的话,到这儿就好。她不想再对亲情绝望一次,受创的伤口才刚刚愈合一些,偶尔仍会痛彻心扉。
「是呀,若不是爱一个人太深,怎有毅力拖著那副破身子翻山越岭,而後积劳成疾,任伤势加重。」展中南成功转移了宫莞的注意力。
「沃堂怎么了?」她脸色一下子刷白了。
「需要好好调养才能上路,你们最好留到岁暮,陪我们吃一顿团圆饭再走。」展中南将宫莞带至密室,深知义弟只听她的话,算计地哄骗她。「你可要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