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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苏联〕高尔基-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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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姥爷对这一点很不满意:“该死的东西,他们又聚到一起了!

    一直要闹到天亮,你就别想睡觉了。“

    时间不长,他便把房客都赶走了。不知他从哪儿运来了两车各式各样的家具,于是他把门一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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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71童  年

    “不需要房客,我以后要自己请客!”

    果然,一到节日便会来许多的客人。姥姥的妹妹马特辽娜。 伊凡诺芙娜,她是个非常吵闹的大鼻子洗衣妇,穿着带花边儿的绸衣服,戴着金黄色的帽子。和她一块儿来的是她的两个儿子:华西里和维克多。华西里是个快乐的绘图员,穿灰衣留长发,人非常和善。维克多则长得像驴头马面,一进门,就一边脱鞋一边唱:

    安德烈——爸爸,安德烈——爸爸……

    这让我特别吃惊,而且有点害怕。雅可夫舅舅带着吉他来了,而且还带着一个只有一只眼的秃顶钟表匠。钟表匠穿着黑色的长袍子,态度祥和,就像个老和尚。他总爱坐在角落里,笑眯眯的,很古怪地歪着头,用一个指头支着他的双重下巴颏。他说话特别少,总是重复着这样的一句话:“不要劳驾了,啊,都一样,您……”

    第一次见到他,突然让我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发生的一件事。那个时候我们还没搬过来。有一天,我听见外面有人敲鼓,声音低沉。 让人感到烦躁不安。一辆又高又大的马车从街上驶过来,周围全都是士兵。一个身材不高,戴着圆毡帽,戴着镣铐的人坐在上面,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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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童  年971

    前还挂着一块写着白字的黑牌子。那个人低着头,就像在读黑板上的字。我恰好想到这儿时,突然听到母亲在向钟表匠介绍我:“这是我的儿子。”

    我吃惊地向后退着,想要躲开他,并且把两只手藏了起来。“不要劳驾了!”

    他嘴向右可怕地歪了过去,抓住我的腰带把我拽了过去,轻快地拎着我转了一个圈儿,然后又放下:“好,这孩子还比较结实的……”

    我爬到角落里的皮圈椅上坐着,这个椅子非常大,姥爷常说它是格鲁吉亚王公的宝座。我爬了上去,看大人们怎么开始无聊地欢闹,那个钟表匠的面孔怎么古怪而且可疑地变化着。他脸上的鼻子、耳朵、嘴巴,就像能随时变换位置似的,包括他的舌头,偶尔也伸出来画个圈儿,舔舔他的厚嘴唇,显得非常灵活。我感到非常害怕。他们喝着掺上甜酒的茶,喝姥姥酿的各种颜色的果子酒,喝酸牛奶,吃带罂粟籽儿的奶油蜜糖饼……

    大家吃饱喝足后,一个个脸色胀红,挺着肚子懒洋洋地靠在椅子里,请雅可夫舅舅来个曲子。他低下了头,开始边弹边唱,歌词很使人不快:

    哎,痛痛快快走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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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81童  年

    弄得满城风雨——赶快把这全部,告诉喀山的小姐……

    姥姥说:“雅沙,弹个其它的曲子,好吗?

    “马特丽娅,还记得从前唱的歌儿吗?”

    洗衣妇整了整衣裳,非常神气十足地说:“我的太太,现在不时兴了……”

    舅舅眯着眼看着姥姥,好像姥姥在非常遥远的天边。 他还在唱那支令人生厌的老歌。姥爷小声地跟钟表匠谈着什么,比划着,钟表匠抬头看看母亲,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母亲坐在谢尔盖也夫兄弟中间,正和华西里说着什么话,华西里吸了口气说:“是啊,这事需要认真对待……”

    维克多满脸的兴奋,在地板上不停地搓脚,突然又开口唱了起来:安德烈——爸爸,安德烈——爸爸……

    大家吃惊地看着他,一下子便安静了下来。 洗衣妇赶紧说明:“这是他从戏院里学来的……”

    这种无聊的晚会搞过几回以后,在一个星期日的下午,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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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童  年181

    刚做完第二次午祷,钟表匠突然来了。我和母亲正在屋子里修补刚刚开了线的刺绣,突然门开了一条缝,姥爷说:“瓦尔瓦拉,换换衣服,我们走!”

    母亲没有抬头:“干什么?”

    “上帝保佑,他人非常好,在他自己那一行是个十分能干的人,阿列克塞会有一个好父亲的……”

    姥爷说话时,一直不停地用手掌拍着肋骨。母亲依旧不动声色:“这办不到!”

    姥爷伸出两只手,就像个瞎子似的躬身向前说道:“不去也得去,否则的话我拉着你的辫子走……”

    母亲脸色发白,刷地一下站了起来,三下两下脱掉了外衣和裙子,径直走到姥爷面前:“我们走吧!”

    姥爷大喊:“瓦拉瓦拉,快穿上衣服!”

    母亲撞开他,说道:“走吧!”

    “我诅咒你!”

    姥爷无可奈何地喊着。“我什么都不怕!”

    她迈步出门,姥爷在后面拉着她求着:“瓦尔瓦拉,你这可是要毁掉你自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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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81童  年

    他又对姥姥说:“老婆子,老婆子……”

    姥姥拦住了母亲的路,把她推回到里来:“瓦莉加,傻丫头。 不害羞!”

    进了屋,她指点着姥爷说:“唉!你这个不懂事理儿的老伴!”

    然后又回过头向母亲大叫:“还不赶快穿上衣服!”

    母亲拾起了地板上的衣服,说:“我不去,听见了吗?”

    姥姥把我从炕上抱下来说:“快去舀点水来!”

    我跑了出去,听到母亲大喊:“明天我就走!”

    我跑进厨房,坐在窗户边上,感觉好像在做一场梦。一阵吵闹之后,外面静了下来。 我发了会儿呆,我突然想起来我是来舀水的。我端着水回来,恰好碰见那个钟表匠往外走,他低着头,用手扶皮帽子。姥姥两手贴在肚子上,对着他的背影鞠着躬:“这您也很清楚,爱情是不能勉强……”

    他在台阶上绊了一下,一个踉跄便跳到了院子里。 姥姥赶紧画着十字,不知她是在默默地哭,还是在偷偷地笑。“你到底怎么啦?”

    我跑了过去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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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童  年381

    她一回头,一把把水夺过去,大声呵斥道:“你跑什么地方去舀水了?关门去!”

    我又回到了厨房里。我听见姥姥和母亲嘀嘀咕咕地说了很长时间。

    冬天里一个非常晴朗的日子。阳光斜着射进来,正好照在桌子上,盛着格瓦斯酒和伏特加的两个长颈瓶,发出暗绿的光。外面的雪亮得刺眼。 我的小鸟在笼子里嬉戏,黄雀、灰雀、金翅雀在唱歌。但是家里却没有一点欢乐的气氛,我把鸟笼拿下来,想把鸟都给放了。姥姥跑进来,边走边骂道:“该死的家伙,阿库琳娜,老混蛋……”

    她从炕里掏出一个烧焦了的包子,恶狠狠地说着:“好啊,都已经烤焦了,魔鬼们……

    “为什么像猫头魔似的睁大眼睛看着我?

    “你们这一群混蛋!

    “我真想把你们全都撕烂……”

    她痛哭起来,泪水滴在那个已经烤焦了的包子上面。姥爷和母亲来到厨房里。姥姥把包子往桌子上一扔,把碟子、碗震得跳了起来。“看吧,都是因为你们,让你们倒一辈子楣!”

    母亲走上前抱住了她,微笑着劝说着。姥爷疲惫地坐在桌子边儿上,把餐巾围在脖子上,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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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81童  年

    浮肿的眼睛,唠叨着:“好啦,好啦!

    “有什么大不了的,又不是没吃过好包子。”上帝是吝啬,他用几分钟的时间就算清了几年的帐……

    “可他不承认什么是利息!

    “你坐下,瓦莉娅……”

    姥爷就像个疯子似的不停地嘀咕,在吃饭的时候总是要讲到上帝,讲不信神的阿哈夫,讲作为一个你亲戚的不容易。姥姥气呼呼地打断了他:“行啦,吃你的饭吧!听见吗!”

    母亲眼睛闪着亮光,微笑着问我:“怎么样,刚才把你吓坏了吧?”没有,刚才我不怕,现在倒觉得有些不舒服。他们吃饭的时间特别长,吃得特别多,好像他们与刚才那些互相吵骂、号啕不止的人们没有关系似的。他们所有激烈的言词和动作,再也不能感动我了。很多年之后,我逐渐明白,因为生活的贫困,俄罗斯人似乎都喜欢与忧伤做伴,又随时力求着遗忘,而不是以不幸而感到羞惭。漫漫的日月中,忧伤就是节日,火灾就是狂欢;在一无所有的面孔上,伤痕也变成了点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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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童  年5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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