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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我们出去散步。
无锡是个很自然的城市,不象上海,只有钢筋水泥,连仅有的绿地也脱不了人工的气息,无锡建在山水中。阿欣的学校在郊区,在校园里就能看见四周连绵的山丘,有种“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悠闲。校门前是条公路,两边夹道的是香樟,空气中弥漫着沁人的芬芳。我们来回走在这条怡人的香径,这在记忆中还是第一次。
我习惯性地走在他的左边,车辆从我身边呼啸掠过。我们偶尔会轻轻相撞,那瞬间异常的亲近让我怦然心动。他有时会轻拉我的衣袖,或者轻拢我的肩,说着小心车辆之类的话。最后,干脆和我换了位置,叫我走到内侧。
“你怎么喜欢贴着行车道走。”他问。
“习惯了吧。”
他笑:“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高中时你就是这样,把国道当人行道,看得我心惊肉跳的。你和小菲真的不同。有一次我和她走在一起,她走外侧,我走内侧,她对我大叫‘我是女生!你怎么不让我走里面。’”
“她啊,是让人宠惯了的。”
我们聊了很多,聊过去,聊现在,但没有聊到将来。我们小心翼翼试探着,却谁也不愿打破那一份宁静与安详。但对我来说,这样我已很满足,这一天我所了解的阿欣比之前十年所了解的更多。
他说他很喜欢小动物。有一次。他们隔壁的同学从操场上拣回一只小獾,大家都去看。他也去了。但是他想的却是——那小东西的肉一定很嫩的。
“我真的很喜欢小动物的,可是一看见它们,我又想吃掉。”他说,“我的同学都说我——变态。”
我第一次知道,原来他也有如此孩子气的一面。
他说他从高中时便总是逃课去玩。
“怪不得当时很少看见你了。”我说。
“当时的想法很奇怪的,居然对自己说,复习都上以前上过的东西没意思,就不去上课了。班主任乔急坏了,打电话到家里叫我去上课,还说,别说不想上课,要说生病了。呵呵……进了大学更是变本加厉,刚入大学的那段日子天天逃课去游山玩水,吃得好,玩得开心,肚子都成了这个样子。”他用手在肚子上划了一个拱形,“每次让班主任看见了,总说:‘下次再逃课,一定要给你一个处分’。”
从前,我便暗自恨过他的过于贪玩,总将我置于度外。如今我是明白了,这无关喜欢与不喜欢的问题,他便是这样的一种人,吊儿郎当,玩世不恭,万事尽是漫不经心。只有对我,他有一份执着的温柔,只是我——一直忽略了。
夜深了,他送我到学校的招待所。又从宿舍搬来一大堆的东西,牙刷、牙膏、毛巾之类的,还有一床大被子。
“这是平时我盖的,给你,我回去盖我同学的好了。”
躺在他的被窝里,为他淡淡的烟草味道包围。那一夜,我仿佛睡在他的怀抱。那一夜,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有青梅。
第二天,他带我去游山玩水,这是他的强项。我们去了唐城。
我们拿了相机,左拍拍右拍拍,仿佛要留下一些证明,证明什么我隐约了解却不明了。
在唐城里闲逛时,他会不时地拍拍我的背,推着我上楼梯,或者摸摸我的头发,搂搂我的肩膀。有时,他会俯下身来听我说话,耳翼轻贴我的唇。是无意还是有意?我,心乱如麻。
在唐街上,他拉我到一家店,硬要给我买灵山大佛开光的护身符。
“你们谁要?”售货员问?
他比了比我们两个人。
那女人拿出一大堆男男女女的菩萨让我们挑。我挑了个女菩萨,他挑了个男菩萨。
“这个不会是送子观音吧。”我打趣。他傻笑。
“你们看看要不要这个。”售货员费尽全力怂恿我们买更多的东西,“这是一对情人钥匙扣,两颗心,大的给他,小的给你,表示永结同心。”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停止了。我们很耐心地听她说完,谁也多说一句便离开了,然后当作什么也没发生。
出唐城前我建议拍几张合影,他点头,拜托了其他的游客。
我斜倚在他身上,而他竟然用手搂住了我的肩,我的心怦怦地跳,声音大得象打雷。他是故意的?他是习惯了与女生这般亲热,还是亲不自禁?我思潮暗涌。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很快到了下午,到了我该回家的时候。
他送我到荣巷坐车。
我有几分难受,他似乎也有点烦躁,来回不停地踱着步。
“别回家了好吗?再陪我玩几天。”忽然他说,“然后直接回上海。”
我摇头。
“要不我和你一起回家,反正你回上海也经过无锡,到时候再一起回来。”
“你想回家吗?”我问。
他摇头。
“那就算了。”忽然间我想到了郭子恒,这一辈子,我不想再有人仅仅因为我是我而做些什么,感情的债无法还,所以不能欠。
车来了,我一个人登上车,还没来得及和他说句道别的话,车便开了。从车窗里,我看见他跟着车跑了几步又停下。车渐行渐远,终于不见了他的人影。我坐正身子,那一刻,我的假期结束了。
回到家,我打了好几个电话到他寝室,但没有人接。我不停地打,不停地打,终于有人接了,是他。
“我到家了,你在干吗?”我说。
“在隔壁打牌呢。”
“是吗,那就这样了。”我可以想象出他一手抓牌,一手抓电话的样子。
“怎么?这么快?就要挂电话了?”他似乎还想和我说话。
“你不是在打牌吗?”我提醒他,“可不能让别人等你太久。”
他说好吧。
挂了电话,我开始后悔,为什么我不任性一点,为什么我不任性地叫他把牌扔掉陪我聊天,为什么我不能光明正大地说我想他,天知道一上车我便开始了对他的思念,也许我对他的思念从十年前开始便没有停止过。我恨我的骄傲,但我也知道自己会继续骄傲下去,直到有一天,头破血流。因为除了骄傲,我一无所有。
在家的几天,阿欣没有再和我联系,而我也没有主动给他打过电话。
五一假期结束,我回到上海,当车行过无锡时,我竟傻傻地看着窗外,妄想在这陌生的城市里找到几天前去过的阿欣的学校,我想我是疯了。
一到学校,我收到了他的信,信是五月二日寄出的,我离开后的第二天,他在信上说他想我。这是第一次他那什么热情地、那么激动地向我表达他对我的思念。我噙着泪给他打电话,但没能找到他。
几天后,我收到了他另一封信,里面是三十六张相片。他说他将这相片洗了两套,一人一套。
看着他轻轻搂着我的样子,我觉得幸福,却也变得害怕。我不敢给他打电话,我害怕听着接通却没人接听的“嘟”声,也害怕听见他在电话里说“我在隔壁打牌。”于是,我只有给他写信,等待他的回信成为对我最大的煎熬。
五月底,他给我写了一封信,我捧着细细读了几十遍。
六月份,他没有给我写信,我开始胡思乱想。他仍旧是喜欢我的吗?他到底有多喜欢我?他后悔了吗?他怪我吗?怪我当初为了郭子恒与他分手,如今却又回头去找他,他会以为我是个坏女人吗?象我这样的,象我这样的不再纯洁的女孩,我仍有资格吗?
七月份,我从开满夹竹桃的H政法大学毕业。也是那一年的七月,我和阿欣彻底失去了联系。
后来,好几次我想问小菲,便终究没有开口。
再后来,很久的后来,我无意间从小菲嘴里得知他去了加拿大,同行的还有他的女朋友。
后来的后来,我交了新的男朋友。
二○○○年四月二十九日与二○○○年五月一日,成为我偷来的两天快乐。
阿欣的信
金鱼:你好!
听说你们那儿小小地震了一下,大概有4级,我们这里也小震了几秒钟,本来前几天,菲仔来信告诉我说你那里“近水楼台先得月”,于是我回信征求菲的意见,是否要给你写信,现在菲的信还没有来,我也不管那么多了,先写封给你吧,问一下你那里可好,地震应该不要紧吧?
毕竟是六年的老同学,也曾经有过一段美好的回忆,应该写封信的。
你们学校好玩的可多吗?如果多的话,我会抽空过来玩,不过要看你回信的内容,我衡量一下,愿意我过来玩就告诉我宿舍地址吧。不写地址我也明白,不要紧的,我们仍是老同学,好朋友。
祝:永远快乐!
阿欣
96年11月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