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爬过大约六英尺,地道变宽了,也开始斜着往下延伸,他们的头上多了一英尺的空问。这里有一片三英尺半大小的空地。罗恩爬到一侧,狄克爬过去,紧挨着他。
“这下头比女巫的奶子还冷。”狄克说。
罗恩将电筒光移向角落,观察那几个白鲸骨作成的矮小支架。
“冰雪折断了那些鲸骨,就像它们是牙签一样。”罗恩说道。
“这家人在哪儿?”狄克问。
罗恩将电筒光转向前边,那儿有一大团从这间小屋的天花板下来的三角形冰块。“在那一头,”说着,他把手电筒递给狄克。
狄克拎着手电筒,开始向前爬去。尽管很不愿意承认,但他确实开始感到不舒服了。“你敢说这地方安全吗?”他问。
“我什么都不敢说,”罗恩说道,“只是这儿75年以来就是这个样子。”
要绕过中间那一大块污秽的冰,得使劲挤才行。狄克走到一半,顺手用电筒照了一下周围。
狄克抽了一口冷气顿时屏住呼吸。虽说他自信有所准备,但电筒光下的东西还是比他想象的更为可怕。一个身穿兽皮、满脸短髭的白人男性僵尸正注视着他。此人坐得笔直,冰一样的蓝眼睛睁得大大的,轻蔑地凝视着狄克。嘴和鼻子周围有一些冰结了的粉红色唾沫。
“三个你全看见了?”罗恩在黑暗中说道。
狄克将电筒光在屋子里转了一圈。第二具尸体是仰卧着的。下半身全部埋在冰里。第三具的姿势与第一具相似,背靠墙壁半坐着。从外貌特征看,两个都是爱斯基摩人,黑头发,黑眼睛。嘴角和鼻子周围也都有粉红色的唾沫冰渣。
狄克突如其来地感到一阵恶心,不禁哆嗦起来,他没有料到会有这种反应,幸好很快就过去了。
“你看见那张报纸了吗?”罗恩叫道。
“还没呢,”狄克说着,将电筒放在地上。他看到的所有东西都冻在一块,包括鸟的羽毛和动物的骨头。
“就在那个络腮胡的附近。”罗恩又叫道。
狄克照了一下那个白人冻尸的脚边,立刻看到了那份安克雷奇出版的报纸。头条新闻全都是有关欧战的。即便是从他所在的位置,他也能看清日期:1918年4月17日。
狄克一扭一扭地退回到前室。刚开始时产生的恐惧已经消失,他现在很兴奋。“我想你是对的,”他说,“看来三个人都是死于肺炎,日期也对得上。”
“我就知道,你会发现这很有意思。”罗恩说道。
“这可不光是有意思,”狄克说。“可能一辈子也只有一回这种事。我去拿把锯子。”
罗恩的脸唰地变白了。“拿把锯子?”他惊愕地重复道,“你在开玩笑。”
“你以为我会错过这次机会吗?”狄克问,“又不是要你的命。我要取一些肺部组织。”
“耶稣基督!”罗恩嘟哝着说,“你最好再保证一回,这事可一点也不能说出去。”
“我已经保证过了,”狄克夸张地说,“只要我认为是自己正在寻找的东西,我就要找到它。不过别担心,只是为我自己收集,没人会知道。”
罗恩摇了摇头。“有时候我真认为你是个怪人。”
“我们拿锯子去。”狄克说着,把电筒递给罗恩,自己朝入口爬去。
下午6:40
芝加哥,奥里尔机场
玛里琳·斯特普尔顿看了看结婚十二年的丈夫,不禁一阵心酸。她知道,这些突发的变故已经毁了他们的家,特别是对约翰压力极大。尽管如此。她还是不得不考虑孩子们。她扫了一眼两个女儿,两人正坐在候机室的长椅上,眼巴巴地看着这边,还以为生活仍旧是她俩以往所了解的那样四平八稳。约翰希望她们搬到芝加哥去,他在那儿刚开始接受病理学培训。
玛里琳又一次将目光转向面带恳求的丈夫,几年功夫他变了。她以身相许的那个胸有成竹、含蓄谨慎的男人现今变得愤世嫉俗,不大靠得住了。他体重下降了25磅,以往红润、丰满的面颊凹陷下去,这一副消瘦、憔悴的样子倒是与他新的个性很吻合。
玛里琳摇了摇头。真是不堪回首,仅在两年前,他们还堪称典型的中产阶级家庭,幸福美满。他的眼科医生事业欣欣向荣,而她在伊利诺斯大学任英国文学终身教授。
可紧接着,那家保健品大公司,美利坚保健中心出现在地平线上,以惊人的速度横扫伊利诺斯州的香槟县和无数其他的城镇,夺走了大批医院和医生的业务。约翰竭力撑持,但最终还是失去了患者。要么投降,要么落荒而走,约翰选择了逃跑。一开始他想另找一个眼科医生的职位,可一旦情况变得明朗,眼科医生过剩,他面临的只能是为美利坚保健或一家类似的机构干活,他便作出了决定:重新学一门医科专业。
“我想你会喜欢芝加哥的生活,”约翰恳求地说,“我会很想念你们。”
玛里琳叹了口气。“我们也会想你,”她说,“但这不是问题所在。如果我放弃工作,姑娘们就不得不上市内的公立学校。凭你的住院医生的薪水,我们根本付不起私立学校的学费。”
广播系统噼噼叭叭一阵响,宣布所有持有到香槟县机票的乘客立即登机。这是最后一次呼叫。
“我们得走了,”玛里琳说,“会误机的。”
约翰点了点头,抹去一滴眼泪。“我知道,”他说,“可你会考虑这事的,是吗?”
“我当然会考虑!”玛里琳厉声说道,接着便打住了话头,又叹了口气。她并不想一开口就火气冲天。“我现在考虑的全是这事。”她温柔地补充了一句。
玛里琳举起双臂,拥抱着丈夫。他也猛地抱住了她。
“当心。”她气都透不过来了,“你快把我肋骨折断了。”
“我爱你。”约翰含糊地说。他的脸埋在玛里琳脖子根儿。
玛里琳重复着他的表白,一边挣脱开去,拉起莉迪娅和塔玛拉就走。她将登机牌递给检票员,领着女儿走向舷梯。她一边走,一边不时透过玻璃隔板看一眼约翰。踏上机场跑道的时候,她挥了挥手。这是她最后一次挥手了。
“我们真的要搬家?”莉迪娅嘀咕着说。她10岁,上五年级。
“我不走,”塔玛拉说。她11岁,已经有主见了。“我要到康妮家去。她说过我可以住在她那儿。”
“我敢肯定她和她妈妈商量过这事。”玛里琳不无讽刺地说。她正在拼命忍住眼泪,不想让女儿看见。
玛里琳听任两个女儿争先恐后登上这架螺旋桨小飞机,安排她俩在指定座位上坐下来,接着又不得不排解一场她俩谁单独坐的纠纷。座位是双座一排的。
两个女儿热心地问起不久她们会面临什么,对孩子们的请求,玛里琳只能给予笼统而模糊的回答。说真的,她也不清楚这个家会是什么光景。
飞机发动了,引擎发出轰鸣,很难再谈下去了。飞机离开停机坪滑向跑道,玛里琳向舷窗转过脸去。她真不明白,自己居然还有力量作出决定。
西北方向上的一道亮光打断了她的思路。这可恶的亮光让她想起自己对这种定期往返的短程班机总不喜欢。她对小飞机不如对喷气机那么放心。她不觉紧了紧安全带,又检查了一下女儿们的。
起飞了,玛里琳用力抓住座位扶手,仿佛自己的力量能帮助飞机飞起来。地面明显地向后退去,直到这时她才发觉自己一时屏住了呼吸。
“爸爸要在芝加哥住多久?”莉迪娅在过道对面问。
“五年。”玛里琳回答,“到他完成学业的时候。”
“我跟你说过,”莉迪娅对塔玛拉大声说,“那时我们都老了。”
机身突然颠簸了一下,玛里琳又一次死死抓住扶手。她四下看了看。事实上,谁也没把这当回事,她宽心了一点。她朝窗外看去,只见飞机已经让云层整个包了起来。一道可怕的闪电划破长空。
随着飞机继续向南飞去,颠簸越来越厉害,闪电也越来越密。机长发出了一则简短通知。他们将要增加高度,设法找一个比较平稳的气层。这一点也没有减轻玛里琳的焦虑,她越来越担心,只盼望这次飞行早点结束。
真正的灾难发来了第一个信号,机舱里闪出一种奇怪的亮光,紧接着是剧烈的颠簸和震动。好几名乘客发出压抑不住的尖叫声,玛里琳感到血都凉了。出于本能,她伸出手去,将塔玛拉搂到身边。
飞机痛苦地向右倾斜,震动越来越剧烈。与此同时,引擎的轰鸣变成一种刺耳的悲嗥。玛里琳感到自已被压在了座位上,已经失去了方向感。她朝舷窗外看去,一开始,什么也看不见,只有云。然而当她朝前看去的时候,她的心立刻跳到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