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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莲云不禁痴了,呆呆站着,不知身处何方。
只是这一刻的失神,冷不防雷旋忽然暴起,死命卡住他的脖子:“说!是不是你进的谗言,要门主杀我?”
冉莲云呼吸困难,大是骇然,忙用力试图掰开雷旋犹如铁钳的手,嘶声大叫:“门主,救……救命!”
适才的风流妩媚一下就消失殆尽,只剩下一个可怜兮兮的男孩子在他手上,只哭得眼泪鼻涕流得到处都是。
从远处飘来的歌声渐渐近了,料想定是那画舫已然行至近处,雷旋依稀听得是换了乐音,低声唱着一曲悲凉寂寥的曲调:“今夕何夕兮,中搴……舟流”不由自主地手上便松了一松。这曲式是吴越一带的民歌,雷旋祖籍蜀郡,又长于北地,本不应知晓,但他家学渊源,雅通音律,是以略知一二。这首曲子是数百年前一女子因爱慕同船的王子而即兴唱的曲子,那王子却是外国之人,根本听不明白,就此了了。可惜他雷旋爱慕之人却是连同船也是未曾。
雷旋正神智恍惚,未觉一股劲风迎面扑来,胸前忽然大痛,他整个人斜飞出去,木制的舱板被他的后背撞碎,他仰面摔倒在船头的甲板上。
一轮新月斜挂长空,幽幽冷冷,如同这清秋的风。那歌声渐渐地近了,他转头去看,相隔数丈之外果然便是一艘画舫,从此处经过的,那不知名的歌女仍然在悠悠唱着:“今日何日……兮,与王子同舟……”
“雷旋,你好大胆子,竟敢伤我莲儿!”李思齐的声音仍然悦耳得不可思议,也伤人得不可思议。
他方才想错了,那人,正在船上。
真是的,冉莲云都来了,李思齐怎么会不来?
雷旋自嘲一笑,强撑着做起,看着搂着冉莲云的李思齐柔情蜜意的样子,心中一阵发苦:“大哥,你为了这个男宠,要杀我么?”他本想说得大义凛然,却终是做不出,倒幽怨得像个弃妇,自己也觉得丢脸,竟不敢去看李思齐的眼睛。
李思齐听他质问,也不知道如何回答,看他如此可怜,竟有一丝不忍:“二弟,你心里头瞒着我那么多事情,为什么不肯告诉我?”
“告诉你?”告诉你要你嘲笑我、排斥我么?雷旋看着互相依偎的两个人,觉得说不出的般配,而他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偎在李思齐怀中的。本来只是想着跟着他打天下,也算是全了这莫名其妙的一场感情,不料却是死得这般莫名其妙。雷旋凄然一笑:“大哥,你要我说什么?说我从来没有背叛你,对你忠心耿耿?你不信我,我说来何用?你若信我又何用我多言?”雷旋朗声大笑,笑声中却带着哭音,他忽然拔出插在小腹上的短匕,血喷射而出,溅到甲板上,尽皆暗红一片。
三个人都“啊”了一声,冉莲云失声尖叫,李思齐错愕惊呼,展七目眦俱裂,待要冲到雷旋面前,却是伤势严重,动弹不得。只见雷旋对着李思齐疲倦的笑意:“大哥,我去了,你保重!”翻身一跃,已然落入江水湍流之中。
李思齐心中一空,立刻命人跳入江中找寻,却是知道即使救得上来,雷旋也是不活的了。他茫然起来,忽然想起二人义结金兰之时的情景。却见江水翻滚着,冲淡了鲜红的血色,旧日的恩义和情怨似乎也随着这血水冲洗得干干净净,一点不留。
江湖多风雨,却是生死两相知了。
正当李思齐恍惚之时,冉莲云低呼一声。原来不知不觉他手上用力,竟将冉莲云的玉臂捏出几个青紫的指痕。
3、绝路相逢逢绝路
落入江水之后,雷旋就陷入了昏迷。
迷茫中似乎感觉到被人像鱼一样捞起来,伤口像灼烧似的痛楚明显存在着,看来一时还死不了。这虽并没有让他庆幸几分,却也没有原来那样只是想死的想法。活着虽然并不让人觉得好些,但若是不到必然,实在没有死的必要。
但是能够救得他的,似乎只有大罗金仙才能办到吧?朦胧中,好象有人给他灌了几碗药汁就又昏睡过去。
等到终于能睁开眼皮的时候,雷旋呆了很久才缓过神来。
雅室秀阁,住在此处的必是风雅之士。
书案上散着一卷古书孤本,墙上斜斜挂着一口长剑,棋枰古琴,一应俱全。窗外修竹盈园,依稀望去,曲廊回环,似乎也是大户人家。
雷旋本出身书香世家,年少时住的便是这等居所,以求天人合一,物我两忘之意,只是后来遭逢大变,不得已漂沦江湖,以后遇到李思齐,仗剑江湖,快意平生,却是刻意将往事全然忘记了,连李思齐也不知道他这位兄弟家学渊源。
雷旋看见四处无人,起身而坐,薄被从身上滑下,浑身除了包裹的伤处之外竟然不着寸缕,再看一套整齐的衣衫置于床头,主人细心,一看便知。雷旋极是艰难地穿上衣服。似乎是量身定做,衣服很是合身,不由对主人的敏锐更为惊讶。他身受重伤,勉强做些平常之事,已是薄汗一片。
雷旋运功疗伤,发现伤已经好了大半,不由得大是感激,若非有人以内力相助,只怕决然好不了如此之快。
运功片时,已然精神大健,他再也坐不住,想亲口向主人道谢,于是下得床来。
雷旋正要出门,瞥见桌上摆的那张古琴,心念一动,不由得多看了两眼。这一看,却是五雷轰顶。
只见琴身上,刻着一个小小的“君”字。
是了,如果不是君家,又怎么能在李思齐眼皮底下暗度陈仓?如果不是君家,又怎么能将他自鬼门关救出?
然而洞庭君家与势同水火,一触即发,又为何救他?他心性聪明,心念一转之下,已然明白其中机心:若是他真的死在洞庭,君家瓜田李下,就算长了一百张嘴也是说不清楚的。而李思齐亦可以以为弟报仇为名,乘机南下。
雷旋对洞庭君家感激之情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君家救他,只怕还别有用心。
“雷公子,想不到你醒得这般快。”一缕轻柔的嗓音传入他耳中,似含不尽的笑意,又似叹不尽的温柔。
雷旋一惊,缓缓回首,蓦然呆住。
一个绝色的美男子正含笑而立,水蓝色的长衫广袖轻拂,姿态说不出的曼妙舒缓。举手投足间虽消弭不了一股阴柔之气,却也是让人魂销梦断、心荡神驰的风流。此等人物,即使是人间少见的尤物冉莲云,也比之不上。
雷旋心神大震,却从容抱拳道:“这位公子是……”眼光却在这人喉间逡巡不去。
那男子微微一笑,转到另一光线角度去,让雷旋清楚地看到他几近于无的喉结。雷旋被人瞧破了用意,觉得甚为失礼,脸上微微一红。
“据闻雷公子已经与玄天门反目,即是与我君氏是友非敌,在下极喜足下胸襟气度,不愿相欺,实不相瞒,在下便是君二。”他将手中拿着的盘子放下,盈盈落了座,动作有丝轻微的女气。
“二公子不是女子么?”雷旋一时惶惑,几乎不能接受这一点。闻名天下的江南第一美人,竟然是个女子,天下人眼睛都瞎了么?是男是女都分不清,又怎么能知道他便是江南第一?
“世间骗人之事还少了么?小偷小摸鬼蜮伎俩不值一哂,我要骗人就要骗得人尽皆知,又人尽不知。”君二淡然一笑,豪气风度,一时显露无遗。
雷旋不禁心下凛然,李思齐有如此对手,只怕不易与。
君二见他沉默,心知其意,也不点破,只是笑笑道:“雷兄多日未曾进食,不如先吃些东西?”他将盘子里的碗移出,揭开碗盖,香气扑鼻,是一碗炖得稀烂的燕窝粥。想来是担心他病后初愈,是以专程做了易于消化之物。雷旋道了谢便拿起汤匙。
君二支颐看他喝粥,忽然笑道:“雷兄不担心在下在碗里下毒么?”
“二公子如要动手,早已不等今日。”雷旋说话时碗已朝天,不禁心中暗叹江南人吃饭不免略嫌小方,连个碗也小得离谱。
君二道:“雷兄觉得味道如何?”
“甚佳,只是少了些。”
雷旋只是单纯觉得少了,却让君二大是高兴:“是么?我还是第一次熬粥,只怕不合你胃口。你喜欢便好了,我叫人再盛些上来。”
“不用。”雷旋听他言下甚为亲昵,心中一慌,直觉地就是拒绝。君二幽怨地横他一眼:“雷兄为何如此客气?”
“只怕麻烦了二公子。”雷旋脸上微微一红,如此不爽快,倒叫人看轻了。
“不麻烦,不麻烦。”君二起身,对门外的丫鬟说了几句,缓步进来,“雷兄,不如先品一品这驰名天下的君山银针?”他提了个壶,在两个小小的青花瓷杯中沏上茶,茶香四散,清新怡人。
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