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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胡同里,小路的尽头是一扇木门。從外被铁链锁着,门上一左一右贴了两张黄纸,看不清写了什么。
那边已经傳来脚步声,哆啦兄骂骂咧咧的冲来,我撸起袖子准备热身,表哥却拦住我,从口袋里掏出那把手枪,我大惊:“你居然随身携带?不是让你扔进湖里么?”
“表哥啥时候遵守约定?听说**的天葬弄出来不少僵尸,我专门带着打僵尸用的,也不知道僵尸肉是什么味道。”
我胃里一阵翻涌,表哥已经耀武扬威的迎了上去,一摇三晃的模样嚣张到极点。他抬起枪做了个虚开的姿势,便等着那四人靠近看清后求饶,可还有七八米远时,四人齐齐止步,抖如筛糠的尖叫起来,惊骇的连话都顾不上说,转头就跑,一个大汉的鞋掉了,弯腰捡起边跳边穿,仿佛我们就是三只噬人猛兽。
“咦?太没见过世面了吧?”表哥轻浮的调侃一句,转身向我们走来,第一步还没落下,也如刚才那四人一般模样,只是他颤抖的同时还有些动作,抬起枪指着我们身后的大门哆嗦道:“方方方航。”啪的一声。表哥狠狠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草,又不是没见过鬼,干嘛怕成这样。”
他冲我摆摆手:“嗨,贤伉俪可是清朝年间?”
我背后有鬼么?扭头一看,还真有!
那刷白了的脸,圆滚滚的瓜皮帽,泼墨般的黑眼圈,肥嘟嘟的脸蛋子,与我只隔了一个拳头的距离,彭海庭扭头看到的则是一块红盖头,是一个穿了嫁衣的女人,虽然看不到脸,也吓得彭海庭屁滚尿流,跌坐在地上,爬到了表哥脚下。
这个男鬼便镇定的望着我,他的眼珠正对,却没有神光,身后的木门不知何时,无声的开了,铁链子掉在地上,两扇木门向两边敞着,这对夫妻鬼该是从里面出来的。
除了初见时心脏重重的一抽,我并没有多害怕,只感觉他们有些怪异,与左红莲和李繁花让我见之心悸的感觉不同,好像他们就是画在纸上,墙上的画像。
红盖头的边缘挂着一道道流苏,末端穿满了小珍珠,这女人掀起时,便发出轻微却连串急促的叮叮声,她边掀盖头,边用沙哑的女声说:“花谢花飞花满天,香消魂断有谁怜,一年三百六十日,昙花只做一夜仙”
盖头掀起,女人颔首,下巴快要抵住脖子,只能看见盘起头发的新妇妆,和不停颤动的长睫毛,她正要说话,我却得意的对着门里高喊:“地振高冈,一派溪山千古秀。不知屋里是太爷还是太奶?”
一个滑稽稚嫩的女声语调传来:“门朝大海,三合河水万年流。小家伙,你拿这里当成天地会了么?算你还有点见识,进来给老太爷请安吧。”
随着话语道毕,面前的夫妻二人侧身,做出一个请的手势,身形渐渐变淡,最后归至虚无。
表哥凑上来小声问我:“里面是啥?天地会余孽?”
“不是,是萨满教的保家仙。”爷爷说他和五乘有一年去到沈阳,五乘见一个风骚妇人抛媚眼,就留着口水上去勾搭,跟进了院子里做露水鸳鸯。
五乘的战斗力也就一个多小时,爷爷蹲在门口守到傍晚还是不见人出来,就敲门进去找他,一个老到看不出年纪的妇人,拄着花梨木的龙头拐杖,头上缠着一块黑绸方巾开门,也不问来意,头不抬眼不瞪,有气无力张口就说:“欺天行当人难识,立地机关鬼不知。”
开门不问人,反而说些不明所以的话,这叫做切口,说的明白点就是暗号,对的上来开门迎客,对不上来关门打狗。
爷爷当然对不上来,随口就回了几句:地振高冈,一派溪山
这是天地会的切口,他打趣之后就往里闯,老太太被装歪身子气的尖叫起来,砰的关上门捡起扫把就要揍他,爷爷却看见里屋的门大敞着,五乘被扒的全身**,大字平躺在一张光板床上,手脚用铁链缩着,嘴里塞着脏兮兮的抹布,边上围着三位老人,正在他身上画些鬼画符。呆役介划。
俗话说南茅北马,南方学茅山,北方修出马仙,爷爷自然属于茅山一排,他对这出马仙的分流保家仙的了解也不太多,但经过那一件事,他告诫我有机会去了东北,内蒙这种萨满教流行的地方,见到空屋子不要紧,见到门上贴了黄狐图案的不要进。
出马仙就是民间五仙,狐狸,黄鼠狼,刺猬,蛇,老鼠这五种精怪选一人类作为弟子,附在弟子身上行善积德,已达到成仙的目的,保家仙就没有这么高级,如信佛供佛像,信道供神像那样,保家仙就是五仙的弟子在家里给精怪立牌供奉。
忽然出现在我身后的那对夫妻让我感觉怪异,他们身上并没有极重的阴气,也就说不是鬼,略一思考便猜了出来,这是保家仙搞出来的鬼影子,只能吓唬人而已,之所以现身,又说了四句奇怪的话,我估计是发现了彭海庭的身份,以为也是同类,想对切口来的。
狐狸黄鼠狼擅长幻化迷人眼,柳仙或称常仙或称蟒仙,就是蛇精,擅长的事诅咒邪术,老鼠和刺猬爷爷也没见过,但如果刚才发生的是那四位口吐白沫,化为脓血,说明里面就不是狐狸和黄鼠狼,那我绝不会进去,还会收拾东西和他们决一死战。
现在就见不得蛇,见了就讨厌,反倒是黄鼠狼和狐狸这种毛茸茸的小动物极为喜欢,总让我想到古灵精怪单纯可爱的小锁和尖嘴猴腮下场可怜的黄大王。
与表哥彭海庭迈过门槛,便看见青石铺成的地板,干干净净没有丝毫灰尘,正对着一块影壁,转过后便是正堂,斜里一小块土地栽着几颗不大的松鼠,一个围着围裙,粗布短衣黑布鞋的老者正蹲在地上铲土,身后的小藤桌分立着一男一女,看上去只有十二三岁,可刚才说话的应该是那个小女童,可她却叫我小家伙。
咬着嘴唇,咽口唾沫,我隔着五六米对老人拱手鞠躬:“小子给老太爷请安,祝您功德圆满,早日成仙。”
老头不理我,反而那小女童上前一步说:“你是谁,来这里做什么?”
“我是陪朋友来这里找亲爹的,刚才与人争执,被追到了这里,多谢老太爷出手赶走了四个地痞。”
老头还是不说话,精心铲土铺在松树周围,小女童摸摸自己的牛角辫,歪着脑袋看彭海庭:“你是谁?”
彭海庭急忙回答:“我是彭海庭。”
小女童噗嗤一声笑了:“我问你是谁的孩子。”
“一只白狐狸。”
“他在哪里。”
“不知道,我们来找他。”
小女童点头,那男童也上前,笑嘻嘻的说:“你爹都不要你了,你还来找什么?”
彭海庭愁苦道:“我有事找他帮忙。”
从进门后表哥一直没说话,眼珠子乱瞟,东张西望不知道要做什么,此时将我推开,去藤桌上端起一杯茶,笑容可掬的向老头走去:“老爷子,都晚上了还忙活呢?喝口水吧,这种杂活让我表弟干就好。”
表哥蹲在老头身边,老头一饮而尽,很不可思议的说:“小伙子,没见我不理你们?你的脸皮咋这么厚呢?”
表哥笑道:“我见到慈眉善目,鹤发童颜的老人就忍不住想亲近呀,您可不知道,以前我爷爷就总爱鼓弄庄稼地,看见您收拾松树的模样,我这心里想他想得直疼啊!”
老人凑到他肩头抽鼻子,冷笑道:“你身上一股子戾气,心里还有软乎的地方?”
表哥反问道:“谁心里没点软的?你是妖精,就是冷血么?”
童男女大喝放肆,我也暗自捏了把汗,可老头挥手让童男女安静,粗糙沾满泥土的手拍打表哥肩膀:“十恶不赦犹有一分善良,大慈大悲却是薄情寡义,小伙子,你倒是不错,有兴趣作我弟子么?”
“你是狐狸精?”
“正是。”
“那也别当徒弟了,给你当女婿吧,不学你的招数,只睡你的姑娘。”表哥又补了三个字:“姑娘们!”
老头错愕,伸长脖子看他:“你不但脸皮厚,脑子也起茧了吧?”
表哥得意道:“你当我傻?看我表弟,学了两门子道术,老婆死了,爷爷死了,师父死了,最后落了个身心具残,人间脑残,而我给你当女婿,又能睡你姑娘,你还得保护我,多划算的买卖。”
“好!”老头竖个大拇指给他:“你说这些,不怕我发怒?”
“怕,但我心里就是这样想的,而您是高人,我装成感激涕零的样子能瞒得过您?所以还是坦白些吧!”
“好!好!好!”老头擦擦头上没有的汗水,后怕道:“不要脸,有脑子,幸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