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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希彦沉思了片刻,道:“恕我问得冒昧,你现在还喜欢何季么?”
听到这个问题,沈嘉桁也不由得想了一会儿,才反问道:“你觉得一个人能同时喜欢两个人么?”
“就我而言是不能。不过,这种事也是因人而异,有些人大概就能理所当然吧。”
沈嘉桁没有漏听掉江希彦语气里的淡淡嘲讽,他一贯气傲,况且这样的暗讽又是来自于贺行殊的至交好友,因此愈发难以忍受,语气刹时冷了下来,“江先生,在你心里,沈嘉桁难道就是个滥情不专之人么?”
江希彦却仍神色自若道:“你误会了,我没有那个意思。新欢旧爱,难以取舍,这本来就是情场上的一大难题,你会有所迷惑也很正常。”他一挑眉,倾了倾身,“但是,恕我直言,你对行殊,未免太过自私了些,所以我也更不放心。”
这时的两人已算是剑拔弩张,再没半点和平气氛,沈嘉桁也不再顾忌,直接答道:“我和他之间的事,只有我们彼此最清楚,旁人不该随便下结论。”
“确实,我是不清楚你们之间发生了些什么事,不过难道你自己就很清楚么?你可有站在行殊的立场上为他想过?他为什么会要你慎重做出决定,他又为什么不相信你的决定,这些你想过么?他知道这些事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不肯见你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这些你又晓得么?”
沈嘉桁一震,立时觉得一口气梗在了喉间,心乱如麻,不知该如何开口。
江希彦的问题太尖锐了,他竟真的一个也答不出来。
怎么会从来没有注意到过呢?难道自己真如他所说的那样自私?
不行,他需要空间来思考,他不能再空坐在这里了。
沈嘉桁“刷”地拉开椅子站了起来。
“抱歉,我要回去了。另外,也许你说得对,是我在这件事上错了,不过还是请你不要再插手了,毕竟你只是他的朋友。”
说完话,沈嘉桁转身便要离开,谁知就在这时,江希彦悠哉地掷下最后一颗地雷——
“谁说我只是行殊的朋友了?我是他的初恋啊,当然有权利关心他的感情问题了,要是他眼光不好我岂不也跟着没面子。”
二十四
沈嘉桁完全不记得自己后来在餐厅里又说了些什么。
他也不记得最后是如何结束对话的,只知道是江希彦开车把他送回了家,然后他便一直窝在沙发里,呆呆地坐到了现在。
当江希彦说完那句话后心里被炸到的感觉直到这一刻也没有完全消散。
酸的,辣的,苦的,咸的,乱七八糟的一种感觉。
又有些恍然大悟,难怪贺行殊会那么纵容江希彦,替他辛辛苦苦地看着整个公司也没抱怨,原来,原来是有这么个缘故。
保不准,现在心里面还没放下他呢吧?江希彦那么漂亮,人又精明,何况还是人生里最难忘的初恋,天天面对着,哪里放得开。
一想到之前他们两个人在一起时的画面,沈嘉桁的眼眶就发热。
死混蛋,大混蛋,贺行殊,你居然什么都没告诉我,而且还想蓄意隐瞒,你这只不要脸的山猪!
对着抱枕,沈嘉桁一阵叮叮咣咣地猛砸。
砸完了,继续坐着发呆。
其实,他有资格怪贺行殊吗?
江希彦的问题问得很好,一直以来,他从没有设身处地地为贺行殊想过,因此也一直没有真正体会到过他的心情,直到现在,他终于能切切实实感受到,当知道自己情人的初恋就近在眼前时,心中那简直如芒刺在背一般的感觉。
怎么可能从容镇定!
只恨不得能把江希彦立刻送到大洋彼岸隔离开来,再给贺行殊打上“此人乃沈嘉桁所有非请勿摸”的防伪标志才好安心。
可是,他却完全没有去注意贺行殊的这种心情!
不只没有注意,还在他面前毫无顾忌地提起何季,而在他询问时也没有给予坚定的答案,反而将自己的问题抛给了他。
真是个差劲的情人!
一时间陷入完全的自我厌恶中,沈嘉桁将脸深深地埋入膝盖,连面对灯光的勇气都没有了。
许久,房间里突然传出隐隐约约的乐声,他才仿佛被震醒般,慢慢抬起头来。
走到卧室门口,看着放在床边的精致音乐盒,上面的小人正在转着圈跳舞,伴随着音乐唱出的不是什么名曲,而是一遍遍重复着的——“夜深了,该睡觉了”。
那是贺行殊买给他的,怕他晚上贪玩熬夜,特地调在每晚十一点定时响起,好催他早点上床。
沈嘉桁一直看着小玻璃人,看它转了一圈又一圈,直看到音乐终于停了下来,房间又恢复了一片安静,他突然转身抓起外套跑出了门。
随手招了一辆出租车,向司机报上贺行殊家的地址,沈嘉桁就开始瞪着前面的路况,恨不得车子能立刻长出翅膀来才好。
“小兄弟,大晚上出门,怎么也没拿把伞啊?”
“呃?”听到出租车司机像老熟人一样的搭话,沈嘉桁这才注意到,原来路面上已经因为小雨而湿濛濛的了,自己的身上也沾了些潮湿水汽,只是刚才完全没有感觉。
他只得开始祈祷——老天爷啊,就让这雨快点无声无息地停掉吧。
可惜,在这样的天气下,老天爷早就不知躲到哪里睡觉去了,因此他的祈祷也就完全没起作用。
当出租车到达高级住宅小区门口时,原本的浠漓小雨已经转为绵绵细雨了,沈嘉桁下了车,抱着头刚想迅速地往小区里冲,结果却被大门的保安给拦了下来。
这片小区因为住的大多都是名流人士,管理也就格外的严,保安基本认识所有的住户。上次沈嘉桁是同贺行殊一起来的,又是轿车出入,自然没遇到问题,但现在已经是将近凌晨,他这张陌生脸孔想要这么直闯进去可就十分困难了。
沈嘉桁本想打电话给贺行殊以证明身份,但一想到这几天贺行殊一直不肯接自己的电话,那么打给他也是无济于事。最后他只好商量着让保安跟他一起走到贺行殊家门口亲自确认,这一来二去间,身上的雨水落得更多了。
贺行殊听到门铃打开大门时,看到的就是一个浑身都已湿漉漉,像水人一般的沈嘉桁,他愣了足有几秒,才几乎气急败坏地一把将他拉进了门厅。
“怎么搞成这副样子?!”
沈嘉桁伸手拨开贴在额前的湿发,有点可怜兮兮地指了指身后,“先帮我搞定那个吧。”
贺行殊给他把拖鞋拿出放好,重新望向门外,看到冲他微笑鞠躬的保安人员,不禁叹了口气。
沈嘉桁径自走进屋内,尚能算熟门熟路地直接找到卫生间,把早已淋透了的外套脱下扔进洗衣机里。这时贺行殊也已送走了保安,又到自己房里取了套睡衣,出来交到沈嘉桁的手上。
“先洗澡,有事然后再说。”不容拒绝的语气。
沈嘉桁耸耸肩,再次钻进了卫生间里。
哗哗的水声传进耳中,盖过了外面下雨的声音。贺行殊望了一眼透出晕黄灯光的磨砂门,又沉沉坐进了沙发里。
看到他的那一瞬间,说不惊喜是骗人的吧。
这么多天来的避而不见,根本不曾有助于所谓的“冷静地思考”,反而只有让想念叠加得更高而已。
其实他后悔了。
虽然人家都说恋爱中的人是傻子,但大概也没有哪个傻子是像他这样,明明胜利近在眼前,却突然转而去帮助对手,好像自己是什么圣人似的。
贺行殊苦笑了一下,为自己的表里不一。心里恨不得把沈嘉桁的里里外外全都占有,嘴上却说出见鬼的“公平选择”;害怕听到自己不想听的那个答案所以拖延时间,却美其名曰给他充分的时间深思熟虑……
既然是这样,刚才就应该狠心把他关在门外边才是!
为最终这个不切实际的结论,贺行殊笑得更苦了。
二十五
“我洗好了。”
沈嘉桁穿着贺行殊的睡衣走了出来,衣服长度上的差距并不那么明显,然而本来就是宽松款式的上衣长裤套在他的身上,就格外衬出了一股纤细感,手踝脚踝露在外面,细得仿佛一捏就碎。犹滴着水珠的发上随意盖着一条白毛巾,使脸显得呆呆小小的,却又透出难得的纯净可爱。
贺行殊看着他走到近前坐下,见他似乎完全没有利用那条毛巾的意思,只得亲自动手给他擦起头发来,而沈嘉桁也就安安静静地坐着任他摆弄。
左擦擦,右擦擦,头发好像变长了。
“行殊,我跟你说件事。”
手劲不能太重,不然会伤害了他的好发质。
“嗯?说吧。”
头发根也要擦干净,不然容易感冒。
“哦。就是……我喜欢你,早就喜欢了。”
都翘起来了,得拿梳子梳顺……
贺行殊镇定地站起来,取来梳子,回到沙发前,一下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