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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十全十美。
美酒和歌而饮。
清淡却浓香的酒水流过口腔,不烈却美味。那是梨花的芳魂所托,一场春梦无了,梦中有谁吟,南风不怜春无意,窗外冰肌落如雨。
零落如泥碾作土,惟有香如故。
流水醉眼朦胧看着微笑着的风筝。
梦中的梦有一个少年。少年是自己,捏一根拴着风筝的线,笑啊笑的。远方的风还在远方,远方依旧把它交换给比远方还远的远方。蓝天白云下,他想明白很多,但他什么也不明白。
风筝,风筝……
那是一双比黑夜还黑的眼。
比夜还黑的眼睛究竟是用了多少的色彩调匀?
一个白天,流水似乎一直品着梨的酒。
一个白天,流水似乎看到风筝一直娇宠的对他微笑。
直到月上了柳梢儿,朦胧的月光飞过重重的水雾,在温泉上跳舞时,流水才警觉,原来又是一天了。
流水执意要洗个澡。清醒的六天的汗水,昏迷的不知多久的汗水,粘腻在身上。流水到不是厌,堂堂的男儿怎么会为这小事厌呢?他只为身上穿的风筝的衣服。
浸了他的汗水,不好吧。
左手无力。于是风筝毫无怨言的站在身边,帮他解开纠缠的衣扣。流水只消低了头,就可以看见风筝那双黑眼;流水只要抬了头,眼帘中便充满了黑黑亮亮俯冲而下的头发。
当他终于坐在水中发呆和回想这一天的惊讶时,却不料风筝探身过来,问:“可以洗么?我帮你?”
没有为什么,他连自己也奇怪的红了脸。
他谢绝了。
后来一阵衣服声。一阵水花声。
他回头。
然后他的脸更红了。
这不是他第一次惊艳。可,有什么办法呢?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风筝已经褪去了所有的衣料。赤裸着身体,静静的,静静的站在水中。
且不必说冰为肌肤白玉作骨,且不必说夜色融成了远山的眉;也更不必说脊椎流动肩膀消瘦。
单说他的发。
那真是一头美丽的发。水滴沾染了没有的束缚,月光笼罩了细细水云,他身边反射出淡淡的光晕。是三千烦恼长过了双臀,纠缠半生,叫流水穷尽了苍穹宇宙,却也难以找出一个合适的形容。只觉是生平最初也是最原始的纠缠,一种似喜还悲、似咏还叹的美。
若自月中乘风来。
“噗咚”一声,江流水直直的跪倒在水中。
惊了风筝,忙问:“怎么了?不舒服?”
那江流水却痴痴的叹:“我知道你是谁了!你一定是下凡的嫦娥。”
我知了,你是月中嫦娥,叫我饮进万壶月的琼浆,我醉倒你的身旁,看见你微启的双唇。淡淡的笑。
我欲醉眼倚婵娟,问君可似秋月白?南北东西,南北东西,只有长随无别离。
“风筝……”
“恩?”
“我可以摸一摸么?”
风筝没有回答,也没有躲避。
江流水的左手就抚上了那具苍白的躯体。指尖滑过尖细的下巴,滑过小小的喉结,滑到深陷的锁骨,最后终在引诱了他的湿发中穿梭。
白日里,包住躯体的布衣连细细的脖子也不肯露出,又怎么能想到会是这样的身子呢?
时间,静静的流,泉水,静静的流。流过风筝赤裸的躯体,流过江流水同样赤裸的躯体。江流水知道全身正被自风筝那里流来的泉水包裹着。
他忽然想不起自己的嫂子了,忽然想不起水底的金子了,忽然想不起太多太多了……
这,是一种多么奇妙的感觉啊。
********
夜深难眠。
江流水在床上辗转反侧。下了床,推开门,满谷的月光尽收眼底。月光下,那把唯一的床让给客人睡的主人就睡在门外满是石子的地上。
江流水盘腿在他的身边坐下。一只手搭在膝盖上,看月光,看水光,看着不远处被夜色染灰的梨花。
还有风筝。
他,真的有二十五了么?
明明娇小的身子,明明乌云的头发,明明连一点点胡须的痕迹也没有,明明喉结那么几不可见。
你若是生活在外边,一定会有很多人喜欢你吧。那么你呢?你有喜欢谁么?你真的有二十五了么?
比星星还多的好奇。
江流水眨眨毫无困意的眼,他知道,已经再也无法怀疑这个人了。
月下,梨花边,一个睡着的人,一个醒着的人。
到天明。
(三)梦在梦中声声和
山中不知岁月。
江流水的时间似乎过的很快,也似乎过的很慢。他看过天亮,他也看过天黑;他看了许多天亮,也看了许多天黑。最初的几天,他尚且统计着日子,但后来,他太过明白自己的时间已经忽然的落入了一个静止之中。山中不知岁月。
唯一不变的,是他执著着追寻离开的路径的愿望。
在开头的几天里,江流水果然见到了猴子。很多的猴子,老的小的不老不小的黑的白的花的,水帘洞里群魔乱舞的景象,害的他一个劲的盯着风筝直瞅,他呢,又把他和故事中的美猴王联系到一起了。
第一次见到猴群,猴群们用一种敌对的眼光瞪着流水,又裂开嘴,不住嘶叫。可一旦看见风筝,却是见了家人般的贴过去,又是斯磨,又是挑逗的,还满是讨好的帮他“择虱子”——风筝那头美丽的头发怎么会有虱子呢?!流水自然很厌恶的看到猴子们把它们毛茸茸的爪子在风筝水一般的头发中拨来拨去,一脸的不亦乐乎。
瞪瞪瞪。
流水气势汹汹的瞪过去。
猴子们是很有灵性的,被这一瞪,立刻尖叫着四处逃窜。流水在大大小小可笑的猴屁股中看到风筝略略忧伤的表情。满讽刺的一副情景。
“它们终究不相信你。”流水记得风筝当时是这样感叹的,“你的身上,人的味道太浓。”
流水也仿佛确实的看到猴子们得意的嘲笑。
喂喂,你看不到它们的小动作!
后来风筝拿出了藏酒的坛子。那些酒,流水喝了两坛子。是因为那落入他肚子的两坛,猴子们又唧唧喳喳的叫起来。风筝无奈的笑笑:“你们看,来客人啦。不拿出酒菜款待客人是不行的。再说,他可是你们发现后推给我的责任。”猴子们顿时就不叫了。盛下的酒一共五坛。猴子们兴高采烈的围着坛子转。也有几只猴子踱到风筝跟前,送上几匹粗布、一把剑。真若风筝所说。
那布,流水不感兴趣,那剑,流水却是认得的。那是伴他走过多少个风风雨雨,多少个春夏秋冬的剑。抚一抚剑身,一泓春水,梅子敛了娇涩,映在水中,朦胧的骄傲。还有“流水”二字,挥洒泼墨,是流水的流水。
“谢谢,真是麻烦了。”风筝笑着接过。
他在和猴子说话呢,猴子听的懂他的话。——江流水的脑子里一团乱麻。
猴子们取走了酒。江流水不知道他们是用什么方法取走的,因为与其说是“取走”到不如说是“凭空消失”来的确切。去请教风筝,风筝正坐在水边打理头发。长长的湿发撩起,溅满了清香与水珠。风筝说他也不知道。
“你似乎不喜欢它们?”风筝问。
“不。只是没有和那么多猴子在一起过。”江流水闷闷的说。
风筝了解的笑。和那么多猴子一起,的确不是一般人会有的经历。
“对了,风筝。你的头发一向都不系,就这样飘散着么?”
“怎么想到这个问题了?”
“我在想是不是因为你散着头发,那些猴子才会玩它?”
“我想,那是他们表达友好的方式吧。”
“原来是这样。”江流水继续问,“你的头发都不束么?不是男子二十岁后,即冠了,要束发的么?”
“我啊,好象一直都没系过。没办法,看不见终究还是有点麻烦。”
“那平时会不会碍手碍脚?”
“习惯了。”风筝捋了捋自己的头发,手指所到之处发丝柔顺的分开,毫无阻碍的一梳而下。风筝没想到,他的头发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有了这个长度,长的在膝盖处水光荡漾:“咦?怎么那么长了?流水,你说我是不是该弄短一点?”
“不要。”
“哦。那要不你帮我扎起来吧。我摸着,是有点长了。”
“不要。”
这一句,风筝感觉到那个少年走到自己身边,蹲下。少年的手指也梳进了自己的头发,怜惜的滑落,落在自己的指尖,碰了一下,温温的,若有还无。少年的手指就抽离了。
“我觉得,你这样子挺好看。我没骗你。真的。”
第二天,一个大清早,江流水推开小屋的门,就看见八个空空的酒坛子。猴子们明明拿走了五坛子酒。
真是贪杯的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