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阅读过程发现任何错误请告诉我们,谢谢!! 报告错误
八八书城 返回本书目录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进入书吧 加入书签

山路-第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口拉着,说:
    “我来你们家……”
    月香为一把被子拉好。
    “我来你们家,是为了吃苦的。〃老大嫂说:“现在我们的生活好了这么多……”
    他和月香静静地听着却无法理解伊的本意。
    “这样,我们这样子的生活,妥当吗?”
    老病人忧愁地说,在伊的干涩的眼中,逐渐泛起泪意。
    “嫂。”
    他伸出手去探伊的前额,没有发烧的感觉。
    “嫂。”他说。
    病人安静地闭下了眼睛。月香坐了一会,蹑着手脚去厨房里端出了另一小碗鲈鱼。
    “剩下一点,你吃下去好吗?〃伊和顺地说。
    他接过鱼汤,就在床边吃着。细心着不弄出声音来。也许是开始糊涂起来了罢,他思索
着大嫂方才的无从索解的话,这样地在想着。窗外下着细密的雨,使他无端地感到某一种绵
绵的哀伤。
    “杨教授!〃在厨房里洗碗的月香轻声叫了起来。
    瘦高的杨教授,和王医师一块推门走进来。
    “饮食的情况呢?〃杨教授拿起挂在病人床前的有关病人饭食和排泄的记录,独语似地
说。
    “还算不错的。〃王医师恭谨地说。
    “睡眠呢?〃杨教授说,看着沉睡中的病人,〃睡了。”
    “是的。〃月香说,〃刚刚才睡去的。”
    “嗯。〃杨教授说。
    “杨教授。〃李国木说。
    “对了。〃杨教授的眼睛透过他的黑色的玳瑁眼镜,笔直地望着他。〃想起来没?关于伊
发病前后的情况。”
    他于是一下子想起那个叫做黄贞柏的,刚刚被释放出来的终身犯带给老大嫂的冲击。
    “没有。〃他望着老大嫂安详的睡脸,沮丧地、放弃什么似地说,〃没有。想不起来什么
特别的事。”
    “哦。〃杨教授说。
    他跟着杨教授走到门边,恳切地问他大嫂的病因。杨教授打开病房的门。走廊的冷风向
着他扑面吹了过来。
    “还不清楚,〃杨教授皱着眉头说,〃我只觉得,病人对自己已经丝毫没有了再活下去的
意志。”
    “啊!”他说。
    “我说不清楚。〃杨大夫说,伊脸的困惑,〃我工作了将近二十年了,很少见过像那样完
全失去生的意念的病人。”
    他望着杨医师走进隔壁的病房,看见他的一头灰色的卷发,在廊下的风中神经质地抖动
着。
    “不。〃他失神地对自己说,〃不会的。”
    他回到他的老大嫂的床边,看见月香坐在方才自己坐着的椅子上,向病人微笑着,一边
把手伸进被里,握住被里的伊的枯干的却是暖和的手。
    “睡了没?〃月香和蔼地说。
    “没有。〃大嫂说。
    想着在杨教授来过都不知道的、方才的老大嫂的睡容,月香笑了起来。
    “睡了,嫂,〃月香说,〃睡的不长久,睡是睡了的。”
    “没有。〃病人说,〃净在做梦。”
    “喝水吗?〃月香说,〃给你弄一杯果汁罢。”
    “あの长い台车の道。〃老嫂子呢喃着说:“那一条长长的台车道。”
    月香回头望了望伫立在床边专注地凝望着病人的李国木,站了起来。
    “让你坐。”
    月香说着,就到厨房里去准备一杯鲜果汁。他于是又坐在病人的床边了。〃很少见过像
伊那样完全失去生的意念的人。〃杨教授的话在他的耳边萦绕着。
    “嫂。〃他轻唤着说。
    “嗯。”
    “仆もな、よくその台车道を梦见ぬのよ。〃他用日本话,〃我呀,也常梦见那一条台车
道呢。”
    “……”
    “难以忘怀啊,”他说,凝视着伊的苍黄的侧脸,〃那年,嫂,你开始上工,和阿爸一
块儿推煤车……”
    “哦。〃伊微笑了起来。
    “这些,我不见得在夜里梦见。但即使在白日,我也会失神似地回忆着一幕幕那时的光
景。〃他用日本话说,〃嫂,就为了那条台车道,不值得你为了活下去而战斗吗?”
    伊徐徐地回过头来,凝望着他。一小滴眼泪挂在伊的略有笑意的眼角上。然后伊又闭上
了眼睛。
    窗外愈为幽暗了。雨依然切切地下个不停。现在,他想起从矿山蜿蜒着莺石山,然后通
向车站的煤矿起运场的、那一条细长的、陈旧的、时常叫那些台车动辄脱轨抛锚的台车道
来。大嫂〃进门〃以后的第三年罢,伊便在煤矿补上了一个推煤车工人的缺。〃别的女人家可
以做的,为什么我就不能?〃当他的爸对于她出去做工表示反对的时候,大嫂这么说。那时
候,小学五年级的他,常常看见大嫂和别的女煤车工一样,在胳臂、小腿上裹着护臂和护
腿,头戴着斗笠,在炎热的太阳下,吃力地同另一个女工把满载的伊台煤车,一步步地推上
上坡的台车站。汗,湿透了伊们的衣服。学校里没课的时候,幼小的他,最爱跟着大嫂出煤
车。上坡的时候,他跳下来帮着推;平坦的地方,他大嫂会下来推一段车,又跳上车来,利
用车子的惯性,让车子滑走一程,而他总是留在车上享受放车的快乐;下坡的时候,他和大
嫂都留在车上,大嫂一边跟他说话,一边把着刹车,注意拐弯时不致冲出轨道……
    夏天里,每当车子在那一大段弯曲的下番道上滑走,〃吼吼〃的车声,总要逗出夹道
的、密浓的相思树林中的蝉声类来,或者使原有的蝉声,更加的喧哗。在车声和蝉声中,车
子在半山腰上一块巨大无比的莺石下的台车道上滑行着。而他总是要想起那古老的传说:郑
成功带着他的部将在莺石层下扎营时,总是发现每天有大量的士兵失踪。后来,便知道了山
上有巨大妖物的莺哥,夜夜出来吞噬士兵。郑成功伊怒,用火炮打下那莺哥的头来。莺哥伊
时化为巨石。从那以后,它就不再骚扰军民了。每次台车打莺石底下过,少小的他,仍然不
免想象着突然从莺石吐出伊阵迷雾了,吞吃了他和大嫂去。
    运煤的台车的终站,是设在莺镇火车站后面的起煤场。由几家煤矿共同使用的这家起煤
场,是一块宽阔的空地。凡是成交后运往中南部的煤,便由各自之台车运到这广场中各自的
栈间,堆积起深黑色的煤堆,等候着装上载货的火车,运到目的地去。
    有好几回,他跟着大嫂和另外的女工,把煤车推上高高的栈道,然后把煤倒在成山的煤
堆上。从高高的台车栈道上往下看,他看见许多穷苦人家的孩子,在以旧枕木围成的栈间
外,用小畚箕和小扫把扫集倒煤车时漏到栈外的煤屑。而大嫂总是要趁着监工不注意的时
候,故意把大把大把的煤碴往外播,让穷孩子扫回去烧火。
    “同样是穷人,〃大嫂说,〃就要互相帮助。”
    在放回煤矿的空台车上,大嫂忽然柔声地、唱诵着似地说……
    “故乡人,劳动者……住破厝,坏门窗……三顿饭,番薯签。每顿菜,豆腐盐……”
    他转回头来,奇异地看着伊。太阳在柑仔园那一边缓缓地往下沉落。大半个莺镇的天
空,都染成了金红的颜色。风从相思树间吹来,迎着急速下坡的台车,使伊的头发在风中昂
扬地飘动着。
    “嫂,你在唱什么呀?〃他笑着说。
    那时候他的大嫂,急速地吐了吐舌头。他抬着头仰望他大嫂。伊的双腮因为竟日的劳动
而泛着粉红,伊的眼中发散着并不常见的、兴奋的光芒。
    “没有哇。〃伊笑了起来,〃不能唱,不可以唱哦。现在。”
    “为什么?”
    大嫂没说话。在一个急转弯中,伊一面把身体熟练地倾向和弯度相对反的方向,维持着
急行中的台车的平衡,一边操纵着煞车,煞车发出尖锐的〃唧唧〃的声音。远处有野斑鸠相
互唱和的声音传来。
    “你大哥教了我的。”
    滑过急弯,伊忽然平静地说。一团黑色的东西,在相思林中柔嫩的枝条上优美而敏捷地
飞窜着。
    “嫂,你看!〃他兴奋地叫喊着,〃你看,松鼠!松鼠唉!”
    “你大哥教了我的。〃大嫂说,直直地凝望着台车前去的路,眼中散发着温柔的光亮,〃
这是三十多年前的三字歌仔,叫做'三字集'。你大哥说。〃大嫂子说,〃在日本时代,台湾的
工人运动家用它来教育工人和农人,反对日本,你大哥说的。”
    “哦。〃他似懂非懂地说。
    “你大哥,他,在那年,正在着手改写这原来的'三字集'。有些情况和日本时代有一点
不同了,你大哥说。〃伊独语似地说,〃后来,风声紧了,你大哥他把稿子拿来托我收藏。风
声松了,我会回来拿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