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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庭见了当地的知府八百里加急的折子,马上便从国库拨了大笔的银子给押了过去,可是却没想到出了这么件事情。
从京里打封启程的赈灾银子,直到了南疆,众目睽睽之下开了封,却是满箱的石子,顿时闹了个沸沸扬扬,此事不仅是误了救灾,也是丢尽了朝廷颜面,当即便把负责押运的人擒住,严刑之下却是咬定说就算是睡觉之时也有两人看守,如今的事情定鬼怪作孽。
阵贝垂首道:“昨日刚刚得的消息,说是当地知府认了罪,具体的罪责与共犯正在追察之中。”
“喔……”言镇拉长语调,“当初不是说在哪儿失踪的都不知道,咬定了闹鬼了吗。”
阵贝垂首道:“世上本无神鬼一说,不过是那帮顽劣监守自盗,知府与其勾结,将箱子统统由后面打开,换上石子后再重新装上,所以未曾破坏封条。”
“你若是押运的人,监守自盗还会在大堂广众之下打开箱子给其他人看么。”
“这才能堵人以口舌。”
“他们明知道脱不了干系还敢如此铤而走险不成?”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一来一去,言镇微眯眼,将茶杯搁回桌面,阵贝仍是半垂着头,面前一杯清茶已然凉透,幽幽的浮着他貌似恭顺的样貌。
“皇上知道了吗?”
阵贝抬脸一笑,深黑的双眸里如幽潭一般,“皇上震怒,御笔亲批剐骨。”
剐骨,便是先行给犯人喂下药使其精神清明可观自己是如何受刑,尔后尖刀剔骨,由腹部开始直到地胸部,将胸骨完整取出来,最后取下心喂狗,意为此人天理不容,狼心狗肺,死不足惜。
言镇脸沉了沉,心里暗暗道了声,这么快?
“那赈灾的银两追回来了么。”
“正在追讨中。”
虽是觉得总有些许蹊跷,但阵贝回话滴水不漏,言镇只得沉声吩咐道:“尽快,南疆的灾民等不了多久。”
南疆太远,若真是闹了起来,京里鞭长莫急,必定是由当地的平关出兵马,可是若是如此,便是真正的官逼民反,如此以来,平关与镜关安稳不得,愈发的是给了邻国机会。
看着言镇微沉的脸,阵贝轻笑道,“是。”
此时匆匆跑过来一个人影,满额大汗,见了言镇才舒了口气跪倒在地,“王爷,王妃派小人过来问问王爷的意思,什么时候起身回府?”
言镇撇了眼阵贝,见他好似也暗暗松了口气,不由好笑,话到嘴边又改了口吻,“去告诉王妃,让她先走,本王还有些事情。”
“是。”小厮得了命便离去。
阵贝抬眼看向言镇,却是看到他正盯着自己,心底浮起不快,“王爷,还有什么事情吗?”
“陪我走走。”
日子已经是近了重九节,九月九,衡阳国向来会登高,赏菊饮菊酒,现在虽是未到,但却也有不少人游兴已起,就这样走走停停,两人皆是衣着便与寻常人等不同,贵气外显,一行下来惹来不少注意。
言镇兴致勃勃,却是见阵贝只是默然的跟在身后,看到一样东西才略停了脚步,言镇回身问道阵贝:“听说阵贝当年玩的可是万蛇坑吧。”手里把那作精巧的面具勾了起来,华丽丽的镏金纹线,瓴羽的眼纹,举在脸上诡异的浮着一层笑意。
“不过是惩戒人的小玩意,用完了也便填了。”阵贝轻笑,似是想起当日,若大的深坑,蠕动着青黑花白诸色毒蛇,满满铺了坑底,推了人下去转瞬也便就消失的无影无踪,整整一城人,便是在那池中消失了大半,用完后再丢上火,烧了三天,满城飘着异味肉香,勾陈族人也就是因此几近灭族,自此世上少见勾陈。
伸手将那面具从方镇手里拿了下来,他侧身丢给摊主几枚铜钱,笑对言镇:“王爷不会同我抢这个吧。”
言镇哈哈一笑,便随手拿起另外的一个面具,“那我就买这个好了。”
阵贝又掏出钱来递给摊主,言镇拦道:“不用,我自己来。”
“王爷身上都是银票吧,这儿可换不开这些。”阵贝淡淡说道,那年轻轻轻的摊主点头附合。
王公贵族向来少带这些零碎的物品,一般皆由随身的小厮给备着,如今言镇是独身一人,自然不会备着碎银。
言镇笑了笑,便转身往前行,阵贝朝摊主冷看了一眼才离去。
前面的九王爷回过身来,举着手里的面具,木棉花开的纹样,媚气外显,刚硬不足,却有些寒凉之气,倒像极了一个人,他笑对阵贝,“你可知现在京里最有名的的酒家么。”
阵贝抬眼看着前方不远处,勾檐画枋,精巧细腻的水乡风格,青纱九层随风舞,垂眼道:“桃花集。”
青纱绿竹,曲径幽通,如若不是那层香浓味道,哪里有半点酒集味道,连这里的主人家,清朗朗的气质浑不似沾染上铜臭之气,不过一笑之间竟有别样的风情,随手便挽上发,不过用一根发簪固定,浅色衣衫,绣着云白色的翎纹,走动之间才能看个仔细。
奉上的美酒,倒出来便如一青一红,落英缤纷。
青为落竹。
红为丹桃。
黄铜镜,芙蓉面,舞出来的妖娆笑意,旋出来的如云乌发,伴着一曲《雁落》,纤纤素手侍献而上,别样的味道。
言镇笑问,“阵大人选哪杯?”
阵贝道,“落竹味冷冽,性寒,入口清爽,回味甘美。丹桃味浓郁,性温,入口柔和,回味温长,记得王爷向来喜欢的是丹桃,阵贝便取落竹吧。”
言镇却笑道,“阵大人大概不知,此酒要交替喝才为上品,一温一寒,互为表里,相辅相成。”
两杯酒便被授意至阵贝面前,阵贝挑眉,“谢王爷。”
先饮丹桃,后品落竹。
火烧火燎一般,从喉间冲斥而开,阵贝暗暗心道,好霸道酒劲,他因病早已几年不曾沾过酒水,知晓两酒味道也不过闻其大名,从未曾想过竟会如此,如海潮一般九层波涛。
不由的咳了起来,言镇倒是吃了一惊,衡阳国里哪个武将不善饮,就连文官也是好酒的,却未曾想到竟然出了个异类,不由心生好笑,又哪里知道阵贝已经禁酒几年,又突饮如此厚重的酒,禁不起这样的霸道来。
双颊染上一声嫣红,如九染的锦纱,挑起来,落下绯色,抬眼,却又是一片桃花灼灼的明眸。
从旁陪侍的歌娘轻轻一笑,眼里生出几分艳羡。
明眸皓齿,原就不是只用来形容女人的。
言镇伸手轻抚他的脊背,本是想这样他会好过一些,却不想阵贝身子一僵。
本是坦荡的行为,却让众人都不出声,言镇倒是暗暗觉得好笑,虽然衡阳不禁男风,但是他与阵贝却是最不可能。
待到言镇收回手来,阵贝顿了顿,待到酒味初过,才觉得回味甘美,笑道,“好厉害的酒。”
“我也不曾想过你会饮的这么快。”言镇慢慢的啜起另一杯,眉眼笑开,“我只看过两人曾经如此饮过。”不待阵贝问起,便道,“说起来,其中一人与你有渊源。“
阵贝沉吟片刻,“莫非是沧阳将军,楚云池?”
阳沧将军楚云池,世代皆为书香门第,唯他弃笔从戎,从幼从军,善用剑,宝剑名为莫离,镇守南疆十年有余,论起来,他与阵贝的确颇有渊源,且不论阵贝的父亲忠勇公尚且在世时视其为左膀右臂,阵贝当年也是曾作为参军跟随其左右。
言镇点头,看阵贝渐沉了脸色,渐渐转成了苍白,便淡然一笑,手中的折扇轻敲在他的腕骨之上,“怎么了?镇明将军……”
那一声好若尖针一般扎上阵贝,他回眸看着言镇,眼里暗影彤彤,片刻之后便起身道,“大概是久未饮了,不胜酒力,望王爷恩准让阵贝回府。”
言镇收回折扇,拿在手里惦了惦,“去吧。”
那一抹暗色紫衣消失于门槛之外,在寒凉的空气之中染开了般,泾渭不明,晦涩迷离。
言镇依旧坐于榻上,竹林摇曳,竹本无心。
桃花集的主人家端过来一碗醒酒汤,眼里是一层阴寒,映着这满院的绿竹,幽幽的一层青气,半跪在他的身旁,道:“南疆的赈灾款子没了影。”
“怎么个没影法。”到底是真的半路被人打了劫隐匿不报还是走一步被那些个吸血虫蝉食一步,更或者说是……,言镇的脸色沉了许多。
虽然阵贝回过的话是正在查,可是他原本就没必要一定要向自己回这个话,而且他不信他,阵贝这个人,心性凉薄又好做些表面文章,粉饰天下太平,只怕这件事情待到风头过去了,这一拖两拖拖到最后,找不到真凶就拉上几个替死鬼,皇上那里松了口也就完了事,至于那么大的一笔钱,要么就是从当地的各个官员身上剐,要么就是国库里面另外再拔银子出来,总归是把这个漏洞给补起来,可是论到了底还是摊在了百姓的头上。
九王爷,说起来是皇储,也不过是说说罢了。
他时常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