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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孩子直圆着眼睛,望着每一个出来的人。姬任好踏出大门,衣袂随步而动,忽然平地一声惊雷,阶下稚哑的声音怯怯的道:“姬美人!”
若颦呆了,所有的护卫都被雷劈碎了。
这算是童言无忌还是公然调戏?对着坐镇一方的怀天阁主?
下一弹指,所有人都怒视过去,数声呛呛,弹剑出鞘。姬任好是最先转身的那位,随即出手如电,一把握住了小孩的手。
他道:“这簪子是谁给你的!”
那是一只普通的白木簪子,磨的发光!但它的主人,却是最不普通的。
不可能有错,绝不可能有错!瑄分尘一穷二白,从来自力更生,这玩意儿都是手工雕刻的,世上绝无仅有,只此一只!
那孩子也被吓的哆嗦,在姬任好催逼下结巴道:“是一位白衣白头发的神仙大侠……”
姬任好再凑前一步,道:“他什么时候给你的!”
孩子怯怯抬头望了他一眼,道:“三个月十六天前……”
那是瑄分尘去的路上。
若颦抢前扶住他,道:“阁主!”
姬任好停了会,慢慢摇了摇手,把小孩抱了起来,道:“回客栈。”
若颦叫丫头舀了热水,给这孩子洗澡,又催人去买了新衣服。穿戴的妥帖了,才送到马车里,悄悄道:“阁主。”
她道:“这是个丫头。”
侍卫渐渐散开,队伍重新前行。那孩子起初冻的发抖,坐在马车里,就好多了。姬任好给她裹了狐裘,她只坐在角落里,一动不动,也不怎么敢乱碰,只偶尔抬头望望姬任好。姬任好又叫若颦端了一盒酥果点心,放在车里当零嘴。
她显然很饿,但也不敢吃。姬任好把人抱到膝上,拿了块蜜桃酥喂她,笑笑道:“这是甜的,喏,你们不就爱吃甜的么?”
女孩子这才接过来,一点点的啃着。姬任好轻声道:“他跟你说什么?”
“他说……”
“他说他有事情,不能带我走,让我在这里等他。他又给了我这个,说,如果三个月后他没有来,有一个很漂亮的人一定会来。他让我叫这个人姬美人,如果姬美人见了这个簪子,就会接我走,我就不会挨冻受饿。”
姬任好笑了一声,道:“我听手下说,你自己找来的?”
女孩子嗯了一声,道:“我本来在村子里的,昨天听说有人在找一个白头发的人,我想一定是他,就过来了,结果就看到……一个很漂亮很漂亮的人。”说罢抬头,偷偷看了他一眼。
姬任好又道:“你原来就认识他?”
女孩摇了摇头,道:“没有……”
那样神仙一般的人,她怎么会认得呢?
她道:“那天陈恶霸来催杜阿婆欠的钱,但阿婆没有钱。平时恶霸总是催催就走,但那天特别认真,他说阿婆欠了很久了,总不还清,就叫了几个人进屋翻。阿婆人很好,平时总给我一口吃的,也让我进屋睡,所以我知道她其实有一点钱,但真的是最后的了,真的不能全部还债。我就偷偷从后面爬进去,把阿婆的钱拿走了。”
“结果他们翻了很久都翻不到,就去抓我,我就把钱藏到土沟里。他们找不到钱,气冲冲的走了。阿婆进屋后一直哭,我就把钱拿出来。”
“然后……他就出现了。”
小女孩仰着头,出神的描述当时见到的境况。也许玉皇降世,仙子下凡也比不上她当时看到的人。
“他给了很多钱给阿婆,还说我做的很好。他问我愿不愿意走,说我一个小女孩,上头又没有得力的大人,长大了就不是办法了。”
“我说愿意,他就给了我这个。”
姬任好默默听着,呆呆的想瑄分尘当时的样子。
这个老道,真是好生可恨。
他一定是摆出他那副欺骗众生的脸,在小姑娘前做好人,然后丢到怀天阁让自己养。
他一定是故意不来的吧?
姬任好径自发痴,心中阵阵凄惶。
小女孩却不动了,一滴眼泪吧嗒掉下来。
姬任好紧了紧她,道:“怎么了,糕饼不好吃。”
小女孩泣泣啼啼的哭起来,道:“他说的真的很对,真的很对……我没有爹妈,我现在就没有办法了……陈恶霸要把我扔到妓院去,他说我不去,只能饿死,再也没地方可以去,再也没地方能去……”
姬任好感到了,果然,她道:“杜阿婆前天死了……”
她一直很穷,很早阿公就死了,只有一个女儿——
女婿不肯入赘,女儿嫁的很远,嫁到外村去了,所以只能孤独的一个人。她置办嫁妆,才欠了那些钱。她已经很老了,满脸皱纹,双眼浑浊,老坐在村口,一坐就是一整天。她很喜欢吃鱼,但吃不起,只能拣那种丢剩下的小黄鱼,半条半条的煎。她一直在等,等女儿什么时候回来看她,好给她买鱼吃,但一直到死,也没有等到她回来。
女孩的声音忽然消失,糕饼盒哐的滚在地上。姬任好把按她在怀里,一口鲜血喷的四溅淋漓!
他的手抖的几乎发颤,头垂下去,血滴滴答答的落下。女孩吓傻了缩在怀里,不知道这个美丽的人,究竟怎么了。她看见那个秀气的一直在帘间窥视的大姐姐一脸惊惶的扑进车来,跪在地上。若颦扯着姬任好的衣角,失声痛哭道:“阁主不要担心,颦儿虽没有资格为女,只要阁主愿意,颦儿一辈子不嫁人,侍侯阁主一辈子……阁主……”
她知道姬任好胸口旧创发作,她知道!她知道姬任好的心病!
姬任好最大的心病,就是没有子嗣!
姬任好痴痴的想,他不像梅袖手,梅袖手永远也不会老。他不像柳吹笛,柳吹笛死在所有人之前。他也不像姬流光,姬流光还有他,至死陪在身边。
他无妻无子,无亲无戚。姬天凤不是他亲生,他的母亲死了,唯一的兄弟已被亲手埋下。
瑄分尘是他唯一的亲人,唯一的友人,唯一的情人,没有瑄分尘,他还有谁。
他拍着女孩的头,道:“你觉得他是仙人,他是好人吗,哈哈。”
好坏的人啊……真是心肝黑到底,坏透十八层地狱。
明明一直让着他,为什么要和他争?为什么要让他一个人。
等到他年华老去,神采不再。等他满脸皱纹,神情痴呆。等他没有力气动武,已经放手任何权力。他老的与一个村妇没有分别,再也不是天下第一,怀天之冠,再也不敢揽镜自照,不是昔日的姬美人。没有人会再关心他,他只能呆在自己屋里,想年轻时那长亭煮酒,怀袖青梅。
“然后那雨一直下……”
姬任好慢慢道,随即笑了。笑声像机械转动,咯咯有声。
“我死在屋里,不,我随便死在哪里,会有人知道么?”
瑄分尘……你何其狠心?
让他靠在床上,看着蜡烛流泪,看雨一直滴滴答答落到天黑。
看未来的一切,瞬间化为飞灰。 魂魄不曾来入梦
足印深进白雪,姬任好走向前。
雪谷挖开了一大片,深深的坑下去,像无底洞。许多木架子搭着,梯子摆着。在忙碌的人见他来了,不由都停下来。若颦一抬袖子,道:“这十来天你们都在干什么?东西呢?”
负责人只认得若颦,但为人机灵,立刻见了礼,道:“都在一边,但没什么东西,其实……”
也没什么东西。
除了一堆夹着布片的碎肉碎骨,还有梅袖手的长针。
姬任好低头看着那堆冻肉,许久道:“够两个人的分量吗?”
那人道:“不够,不够,属下用铁秤过了……不过似乎又……阁主知道的,冻过以后,重量会有变化,还是等属下挖掘完毕。”
“……看骨头呢?有两份么。”
“阁主,实在太碎了。”
……这些人做的够好,做的太好了……
他盯着那堆肉,一直盯着,直到确认分辨不出是几个人的,才慢慢走开。
他在大坑里过了一圈,这时又有人发现了一块落石下有齐刷刷切断的灰白发,因为洒的比较散,又和雪色交相辉映,所以错过了。姬任好站在那里看,有人禀告他那一大段裂缝在哪里,他就挪了脚步。地裂了,掉下去也不是不可能。缝深的看不见底,黑黝黝冒凉气。他弯下腰,伸手探了下,被边缘的碎石划出一道血痕。
与其说掉下去以后爬上来,不如说埋在雪里可活性更大。
若颦跟在后面,她觉得这里越来越凉,越来越冷。
她捧着狐裘,想给姬任好披上,还是却步了。
“若颦。”
姬任好忽然道。
若颦快步转上,姬任好微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