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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般疑虑,千回百转,悬着的心依然放不下来。沈博竞一直静静地守在文帝身侧,一遍又一遍抚着他安静的睡颜。
终于武帝醒转,却只说了一句话,便又昏了过去——太子弘湛兄弟相奸,天理不容,传旨废其太子之位,立定安将军沈博竞为储君。
说完,竟喷涌出一地的血,沈博竞的衣衫也也被鲜血浸湿。
千头万绪,终是理清。
那一夜,火光冲天。偌大的皇宫久久回荡着一声声厮杀惨叫。
沈博竞知道那是什么,却不愿理会,只求眼前人的安全。武帝的气息不知为何渐弱,沈博竞拥着他,一遍一遍呢喃:你别死,我不要当皇帝。你别死,你答应过要陪我一生。你快醒来,跟我一道去西域,过那宁静的游牧生活。
就这么坐了一天,仿若时光已凝结于此,没有生杀宠辱,只有相拥的二人。
该来的却终归还是会来。
“嘭”地一声,闯入的,是提着长剑的弘湛。沈博竞只抬了抬眼,只见一向冷静的弘湛已是杀红了眼,发丝散乱,竟显癫狂。
“师父,把他给我。”
沈博竞低下头,继续看着武帝,手上的力道又加多了几分,自顾自地问道:“你哪来的兵?”
“陈国的大使在京城已住了半月,绝不会空手而来。我问,他自然会借与。”眼睛死死盯着榻上两人,“师父,把他给我!”
沈博竞突然站起来,冲着弘湛大吼:“借?是借还是交易?你是不是把西域给了他?”
一时间,屋内死寂一般。
过了好久,弘湛方道:“师父,这怪不得我。我要保护凤临,只能选这条路。”握着剑的手更是用力了几分,“我若被废,母后和外公,定会杀了凤临。”
沈博竞看着弘湛,语气却也轻柔了下来,他们二人,都是只求心上人平安,感同身受,现在却只能对峙,“弘湛,我叫他改立诏书,你放我们离开。你明日即可登基,而我和他去浪迹天涯,永远不回京城。”
弘湛却没有预料中的妥协,“师父,你是知道他的,若是他醒来,不杀了我,是绝对不会甘心跟你走的。就是你们去到天涯海角,他终会回来。凤临的命,我赌不得。”
沈博竞语塞,是,他太了解这个男人,只要活着,他是绝对不能容弘湛。
“可是他毕竟是你的父亲啊!你就忍心如此弑父?”
“师父,你是知道的,他从未当过我是他的儿子。他今日气极,不是因为担忧我,只是觉得对不起凤临的娘。”
“弘湛,你知道明知我是不会把他给你的。你要他,只能先杀了我。”
“师父,我敬重你。我不想杀你,你把他给我。”说罢,弘湛提剑上前。
那份绝望,又一次涌起。沈博竞知道,自己武功再强,带着昏迷的武帝,终是闯不出去。
“我说过。你若要杀他,先杀了我!”沈博竞只能用自己的身躯挡在前面。
弘湛却还是刺了下来一剑,连着刺入了两个人的身体。
那是一种绵长的疼痛,仿佛二人血肉已是相连,已分不清是谁的血,涌了一地。
沈博竞意识瞬间模糊,倒在武帝身前,却艰难地转过头,轻声道:将死之时,我们终于能紧紧相连。这也算是厮守终身罢。
武帝最后还是醒了过来,神智却已不清,仿佛不知道那剑也插进了二人的胸膛:“这生是我对不住弘湛,答应我,十年之内莫要伤他。”
同样是为了保心爱之人一命,一个选择牺牲,一个选择残忍。
讽刺的是,那一剑杀死了武帝,却未重伤沈博竞。
之后,弘湛杀尽宫中知情之人,毁了诏书。
天下只知武帝病逝,不知弘湛弑父夺位。
沈博竞远走扬州,只留下一句话:十年之后,我们再见。
扬州十年烟花,花香梦里萦绕,却始终未见逝人。
接下来的几天,柳大爷的日子就没这么好过了,倒不是说介意申大人眼中的鄙视和不屑,以柳大爷的脸皮和丰富经验,这种鄙视早就成了家常便饭。真正让柳大爷沮丧的是,没了申颐的顾虑,沈博竞自此无论去到哪里都大摇大摆地拖上柳大爷。
沈博竞去民宅慰问的时候,这个小厮得在外面候着,穿着那极不保暖的粗布麻衣瑟瑟发抖,和老百姓家的大黄狗大眼瞪小眼。
沈博竞去田间视察的时候,这个小厮就得跟在后面走个好几里路,恍惚间都快要把那白花花的冰凌看成银子了。
沈博竞与官员仕人开会的时候,这个小厮还得在旁边候着,该倒水的时候倒水,该加碳的时候加碳,偏巧还得站在这门边,凌烈的寒风从门缝里钻进来,正好打在柳大爷身上,让柳大爷连瞌睡都打不起来。
虽说柳大爷乃京城第一受,万般在床上凌虐皆是闲事,可毕竟不能这样折腾啊。在柳大爷多次苦口婆心劝说沈博竞无效的时候,他把目光投向了申大人。
趁着沈博竞午休的间隙,柳大爷端了杯茶,便自顾自走入申颐的书房。
申颐怕也是累了,半撑着身子坐在榻上,眯着眼,手边还握着一本经书。柳大爷也不客气,缓缓走到塌边坐下,身子却半软地欺了上去,伸着脖子,嘴唇贴着申颐的耳朵,糯声细语,“申大人。”
申颐一惊,身体颤抖了一下,“腾”地坐直。这一动,却刚好把脸凑到了柳大爷的嘴边,博得一个香甜的吻。一霎那,脸上又红又绿,变幻无穷,又是惊讶又是羞愤地。
柳大爷玩味地看着他,以专业的素养忍着笑意,再哄到申颐的身前,道,“申大人,我看你也累了,给你泡了一杯龙井,您赏个脸,喝一口吧。”
“哼。”申颐终于反应过来,换上一脸不屑,马上站起来,走到书桌前。
堂堂万受菊柳大爷怎么会罢休,马上跟上前去,坐到扶手上,身子瘫软在申颐的肩上,“我说申大人,小人叫柳无愁,不叫‘哼’,大人怎么老是记不清呢?”
申颐这下干脆连一声“哼”都不发出来了。
“喔,我知道了,申大人是生气了!”柳大爷微微提着嗓子,继续发挥自己厚脸皮的特长,“大人是恼无愁这几天都没有来找过大人吗?无愁也没有办法啊,无愁这个月是沈将军的人了嘛,等到了下个月恢复了自由身,大人一定要来光顾无愁喔!”
“够了!“申颐终于忍不住了,整个身子弹起来,跳开好几步,“本官告诉你,本官是读过圣贤书、学过伦理道德之人,本官最厌恶的就是你这种人!”用力地拂了衣袖,又道:“堂堂男子汉可为了钱竟可委身与他人身下婉转承欢?本官连看到你都觉得羞耻!”
这样的戏码我们柳大爷可是见得多了,万般锤炼之下当然早有后路。眼角马上噙着泪,轻声道:“大人说得对,您是读过圣贤书之人,可是无愁家中连饭都吃不饱,又拿什么去读书呢?”全然没了刚刚的妩媚,一副悲戚的神情。
申颐那死脑筋却不上当,“贫贱不能移!大丈夫宁可饿死亦不可失节!”
“我说柳老板,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惨啊?”突然一人站在门口,长身玉立,却背着屋外的雪光,看不清脸。可柳大爷用脚趾头都想得到是谁了。
沈博竞二话不说便把柳大爷提了回房,却是微笑地看着他,“你以为你逼到申颐受不了你,我就不会把你带在身边?万受菊老板,你确实是低估我了。”
一计不成,柳大爷觉得再生一计。是夜,柳大爷躺着那硬邦邦的床上辗转反侧(作为小厮柳大爷当然是谁在下人的房里)继续琢磨脱身的方法。却见窗纸上有几个黑影在晃动,静心听了听,却连脚步声都听不到,极其恐怖。做了太多亏心事的柳大爷当然是害怕鬼敲门的,便马上闭上眼,发着抖,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起来,却觉整个封府被一种奇异的气氛笼罩,下人们或是三三两两窃窃私语,或是匆匆走过,甚至有捡起包袱走人的。柳大爷心生疑惑,便随手抓了个人,那人却低着头,脸色很难看地道,
“今晨沈将军在申大人的屋子旁发现了一堵金墙,上面的金子至少有好几千两!”
…1月5日更新分割线…
等柳大爷赶到衙门的时候,沈博竞正要走上正座——他是钦差大人,总揽赈灾之事,当然得亲自审理。
柳大爷气喘吁吁地跑上去,抓住沈博竞的衣襟,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沈将军,申大人他……可能是被……冤枉的。我昨夜看到有人在后院,说不定……说不定是他们做的。”
沈博竞却是一脸平静,拍了拍柳大爷的手背,冷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