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涅礌-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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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不买帐,也包括毙了《血诫》以后,她说下一部片子非拍床上作爱的镜头不可……使得她
那从不振作的弟弟,羡慕不已,“这世界上活得最自在的人,大概要数姐姐你了!当真不记
恨我闯下的祸?”

    “至少,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为,值!”

    然而她并不永远浪漫,到不了那么飞扬跋扈的时候,譬如她和我探讨老头子干嘛这样子
死?她两眼的光泽便一点也不漆亮了。

    我一点也不想挑唆,“这个家,与你何干?这个阶层,与你何干?尤其,这个活宝,又
与你何干?”七

    如果不出什么意外,我敢说,十年过后,或许用不了这么久,胡先生会成为政界或财界
的一位大亨。

    这是我的老上级最为痛心疾首的事情了。因为他不可能没有耳风,而且他女儿也不讳
言,她和胡先生的关系。徐祖慈没和胡先生有了密切来往之前,总问我:“这说明什么问
题?”

    “有什么问题说明的呢?男欢女爱,柔柔是个罗曼蒂克的女孩子!”

    “过去,这个不要脸的东西,跟外国人睡,现在,越来越下作了,跟暴发户睡!”那副
咬牙切齿的表情,让人望而生畏。我知道,他的痛恨,来自他的无能为力。如今他不但对徐
至柔愿意跟谁睡觉,干预不着,而且胡先生在她众多睡觉的人中的不一般的份量,这最使他
认为丧心病狂的现实,也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徐祖慈没办法使自己冷静。

    “完了!全完了!”老头子只有摇头不迭。

    胡先生是个货真价实的暴发户,英雄不怕出身低,八○年他捣卖服装起家,全部资产只
有两千元。如今,他有多少个两千元,连自己也说不清楚的。这个人,有时候,有点市井
气,有时候,又显得挺斯文,这是给我留下的印象。我和他交往很少,不可能了解他对柔柔
只是一般地玩玩呢?还是有一点真情实感?或者,如徐祖慈所分析的,出于一种阶级仇恨,
志在报复,金枝玉叶怎么样?我也能消遣消遣。当然,更不会知道他在生意场中,究竟怎样
的厉害?听说,不知是恭维,还是诅咒,胡先生的行事准则是:“有奶便是娘,有娘便是
狼。”这似乎也令人毛骨悚然的。

    “这种人生哲学有什么不道德吗?”柔柔反过来问我。“我不想为他辩护,因为我不是
他的什么人。一个有钱的性伴侣罢了,法律没有规定,不许和暴发户睡觉,对不对?至于他
怎么想,我不管——”

    我不可能一下子有那么多钞票,所以也无法体会暴发户的心理。也许他是非要和公爵夫
人、侯爵小姐睡睡觉的雅各宾党人?否则,我想他有那么多钱,会找不到一个比柔柔更出色
的女人?难道,他们有志同道合的地方?

    “为什么我就不能和他好呢?爸,我倒要请教——”有时,他们父女俩锣对锣,鼓对鼓
地正面冲突。

    “他是什么东西?一个暴发户,一个挖社会主义墙角的坏人!”

    “爸,你对胡先生政治上的评价,我不和你辩论。你说他是暴发户——”她冷笑地说:
“你当年铤而走险的时候,不也是无产阶级,光棍一条么?”听她说到这里,我就想起那位
妇救会长。

    老头子气得胡子也飞了起来。

    当时,我在场,不能看父女俩打将出手。连忙劝说:“帝王将相,宁有种乎?刘邦,下
邳一亭长,不照样当他的皇帝?”我实际给他台阶下,他却认为我在捧暴发户。

    “你给我少放屁——”他有时忘情了,发号施令,作威作福,仍是老样子。

    话说回来,我还宁愿徐祖慈关在书房,沉湎在昨天里,忘掉眼前的一切。这样,他训斥
谁几句,摆个臭谱,拿个架子,日子还容易过些。就怕他清醒地看到自己,一天比一天地失
去尊严,失去力量,失去追逐女人的雄心,更重要的,是失去头顶上那块荫庇他的老天,呆
坐在那里,一脸忧郁。这副模样,我同意朱虹的看法,即使他这次不萌死念,也维持不了多
久。

    “拉秧的瓜!”他这样比喻自己。

    几年前,他刚退居二线的时候,就这样自暴自弃了。后来,到了请他不必再到机关去,
连点卯也不必了,实质上是让他别再碍事,回家养老得了。说得很客气,有事会来向他求
教,一切待遇不变,他的奔驰车照用不误,其实这也未必不好,他却无依无傍地惶惶不可终
日。我去看望他,也许他不把我当外人,居然对我涕泗横流:“完了!”

    “至于吗?”

    他半天不言语,好像从那一刻起,他就垮了。也就从这时开始,骂归骂,恨归恨,接受
柔柔进他的家门。

    当然,似乎挡不住的潮流,胡先生跟着也登堂入室。不过,他可不是柔柔带来的,而是
朱虹作为客人请来的,办公司,发挥老同志余热,是老婆有求于人,凭什么吼人家滚蛋?再
则,皇帝都不打送礼的,自打退下来以后,门庭冷落,已经少人孝敬,即使孝敬也较菲薄,
哪想到胡先生的厚礼,给他带来意外的惊喜呢!于是,尽管知道他是什么东西,他是柔柔的
什么人,有什么办法,只能忍受他大摇大摆地进来,大模大样地坐在面前,大腿架二腿,硬
要你承认这个平起平坐的现实。

    “完了,全完了!”等姓胡的告辞出去,他痛心疾首。

    这句话成了他的口头禅,他女儿劝他,“得啦,爸,就算胡先生来过,也不败坏你的名
节!比咱们家门槛高得多的人家,他也平趟!欢迎还来不及呢!”

    “滚!都给我滚!把他的东西给我扔出去!”他轰他女儿,轰他老婆,当然,也轰我。
不过,谁也不滚,这也使他痛心,几年以前,敢如此对他不敬吗?

    “好了好了,爸,我让他以后不来就是——”

    朱虹跳起来:“柔柔,你们归你们,我们归我们,这是两码子事!”

    对于她后妈,她才不在乎:“够了够了,安静会行不行?”

    徐祖慈长叹一声,有气无力地说:“唉!我快走完我全部路程了!”

    “爸,你能不能谈些别的比较现实些的话题?”

    “难道,死不是一个即将面临的现实么?”

    “你出生入死,还怕死?爸!”

    “不是怕死,而是觉得活得没有什么意思!”

    我也只好安慰他:“你一时半时且不会离开我们呢!”

    也许朱虹成天厮伴着他,感觉到他不对头的异象多些,“你少胡思乱想,你也不掂量掂
量,你一拍屁股走了,我怎么办?小刚怎么办?这个家怎么办?你打算撒手啊?没门……”
这种“夫人”式的唠叨,谁听了谁头疼,只有小刚例外,因为他有听而不闻的本领。

    这种时候,我发现柔柔在这个与她无关的家,多一分钟也不愿呆。八

    “你总往我家跑,是个什么意思?”

    她圆瞪着眼,当着我的面责问胡先生。这时候,他挺像一位绅士,要是脸上没有瘢痕,
就更像了。那可能是早年还是打架斗殴的小流氓时代,动刀动枪留下的纪念,不过,倒增添
了一点男性魅力。

    胡先生一笑,是那种富有感染力的笑。然后申辩,“我哪敢有什么意思?”

    每次见到使我的老上级痛不欲生的暴发户,我马上想起毛泽东引用过的清人龚自珍的一
句诗:“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材。”不管你喜欢也罢,反对也罢,时势造英雄,
无论如何,这是一个应运而生的,弄好了成正果,弄不好至少也是个天罡星之类的人物。不
但,他的笑,少见,老实讲,一个人,不腰裹万贯,是笑不出那份笃定和信心的。

    也是那天,我们一齐看片,他扭过头来,问我:“你看,我想雇两个作家玩玩,找谁为
好?”看我目瞪口呆的德行,他知道我误会了。“我不是想玩女作家的意思,你别往那儿琢
磨。我只是打算找两个作家,作我的雇员,需要时陪我聊聊——”

    我也倒没有义愤,皮之不存,毛之焉附?作家本来就是要附在一块皮上的毛,什么时候
也得当雇员的。但我对他估计错了,以为他不过开开玩笑,无话找话,有两个钱,烧的。谁
知第三天,他的秘书,一位美国哈佛回来的博士生,奉他的命和我洽谈细节,包括请谁?多
少钱?合同期?加班加点费用——“这是什么意思?”

    “也许胡先生半夜想起来,要谈谈呢!”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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