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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妓女,不论穿什么,也是。我不是妓女,我爱这样穿戴,难道我就是了吗?”她
性生活比较放荡,也是大家对她皱眉头的原因。
按说,不像是她这种人家,这种身份,这种大牌子弟的行止,可没有办法,她喜欢风
流。比起她爸那点出息,更胜一筹,这也是我的老上级跟她掰的原因。
徐祖慈的蛮横,我是不敢赞成的,太州官放火了吧?我替他写过的有关生活作风问题的
自我检查,何止一篇,为长者讳,这些大人物的过错,当然只能烂在我的肚子里。但只许他
搞女人,却不许他女儿搞男人,是不公平的。
柔柔说过,她没有男人不行,而且,总守着一个男人,也不行。
她爸吼她:“你应该当婊子去——”
“我看有的人在政治上比婊子还不如!”她指的是谁,我问过,她不说。我想不会是她
父亲,但除了徐祖慈,谁能使她生出这番感慨呢?
也许她是泛指吧?这女人有一点神经兮兮。
《血诫》就是她这种多血质的人,所搞出来的不太正常的产品。那天,也就是她家出事
的那天,她在梅地亚中心,抱着脑袋,坐着那儿发愣。别人以为她头疼,问她,才知道她在
愁片子。“怎么啦?上午你还兴高采烈?”
“你们凭良心说,这片子行吗?”
“怎么不行?要荤有荤,要素有素!”
她摇头,“一部以最要得的包装,裹住最要不得的货色的片子!不是吗?”
“咦,这不就对了吗?”
她想想也是,一开始就打算玩老鼠捉猫的游戏嘛!让人既说不出,又抓不住,这才叫本
事。共产党员的光辉形象,我有;时代的主旋律,我有;父子饮恨而别的煽情场面,我有;
通过揭露那个纨哑子弟的荒唐行径,提出了教育下一代的问题,多么旗帜鲜明啊!虽然有不
少儿童不宜的片断,也是为了表现那个叫翁家驹的干部子弟丑恶的一面呀!那些个屁股,乳
房,和尽量往肚脐下扫的镜头,才是这部片子的精华部分,实际是靠它来卖座的。
副导演兼摄像,也是个女人,属于第五代,总想搞一些别出心裁的、而且决不怕出格的
玩艺。对这位独立制片人的神经质,无可奈何。“我知道你为什么?柔柔——”
“你知道个屁!”
“你恨你那个阶层,但你血管里流的还是你那个阶层的血,堕落的翁家驹,使你不舒
服,对不对?”
“胡扯——”接着她说,“也许,有些兽性大发的场面,还可以改一改。”
“对不起,请你尊重我的创意!”
徐至柔要不是心烦意躁,会说服她的伙伴节制一下“审恶”的反美学观点,不知为什
么,她讨厌这个自诩书香门第的副手,你父亲有大学问,不等于你有大学问。狗屁创意,跟
人家后面跑罢了。她把众人扔在那里,扭着她那丰满的屁股走了。
她就这个德行!
此时,她绝想不起自己是老板,这半天大家不干活,她是要付劳务费的。
她听到身后,不知谁在议论:“咱们这位女强人,肯定填补感情空白去了,还用说,这
二八月天气——”
说她是个并不十分漂亮,但挺具有性感的女子,此话大概不错。据我所知,她小学五年
级就谈恋爱,害得我的上级,只好靠武力解决。老头子自己雄风万里,却指望他女儿守身如
玉,这是很典型的官僚心态。我不是心理医生,但敢肯定,这一家子,从老爷子开始,到女
儿,儿子,在性激素方面,大概比较发达。《血诫》里那个纪委书记翁天健的儿子,那个性
虐待狂,也就是副导演竭力刻画的人物,不难看到徐至刚的影子。
她回过身来,对她伙计们讲:“说错了吧,鄙人此刻不需要男性生殖器!”
咖啡厅里的红男绿女,吃了一惊。她说:“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谁都有这份零件——”
她的缺乏教养,也是出了名的。这时候,谁也不信,她是出自名门大户的闺秀。三
她其实没有明确目标,一定要到什么地方去。
说了,不需要男人,那就不必找一个情人来侍候,她和他们来往,这一条先谈妥的,她
要你来,你才能来,她不想要你来,你也别来讨没趣。
这是她追求的境界,兴之所至,随意而为。
交朋友如此,过日子,做事情,闯江湖,打天下,无不如此,绝对循其自由。这是和她
父亲始终合不来的另一个原因。我知道,徐祖慈一生,虽然领过兵,打过仗,开过矿,修过
路,主持过相当重要的工业部门,也做过一方诸侯;可他,是不大愿意表现自己个性和见解
的。上级的意志是他的意志,领导的看法是他的看法,所以,可以想象,他为什么立于不败
之地。包括搞女人,我的上级,也没栽过跟头,真叫人佩服他走运。
“搞个把女人算什么?谁不搞?生活小节有什么狗屁问题?”他以一个庄稼人的经验开
导我,“你记住,靠天吃饭,只有头顶上这片天,是万万不能得罪的!那样才能保你风调雨
顺。”
柔柔全部的不幸,就是要跟老天别扭,你下雨,我偏不带伞,你不下雨,她倒顶着把伞
满街跑,结果吃了官司,坐了牢,砸了饭碗,丢了家。眼看着这部《血诫》又得泡汤,难怪
她老子总是对她吹胡子瞪眼睛。她也不在乎,天都不怕,会怕她老子?
早先,她笑话过我:“看你对老头子唯唯诺诺的样子,真没劲!”
我只好抱以一笑:“柔柔,因为你父亲是不能把你打成右派的。”谁知后来,她比我还
惨,被她父亲逐出家门。
……
真怪了,她离开了摄制组,但是浑身不自在,不得劲,闹不清楚究竟因为什么,心绪乱
乱的,怪怪的。
不是片子,也不是那位副导演,尽管那种挖掘人物丑恶心理的艺术手法,让她不舒服,
不过有什么呢?她是老板,她说了算,不行,剪掉就是了。
因此,她没有道理这么不痛快,像她这年纪的女人,正是应该活得有滋有味的时候。看
剧组里的几个老梆菜,岁数比她大,出外景孤衾独眠,耐不住寂寞,还要找个小伙子打打野
食呢,生怕感情轮空。她不明白自己干吗烦躁?干吗厌倦?干吗五计六受?也许如同刚才所
说,这天气,这季节,加上这年纪,正是如饥如渴地搂着男人不放的时候吧?
可她不是,至少那一天不是。
她喜欢听这些三流艺术家们的赤裸裸的言谈,看他(她)
们彼此间明目张胆的挑逗调情。这些人,上床就上床,睡就睡,裸拍就裸拍,价钱给得
够意思就行。也许她天性是属于这一群的,才搅进娱乐圈子里来吧?
虽然老胡——现在只能说是她昨天的首席情人了——曾经决心要把她拯救出来,愿意大
把掏票子帮她正经搞点和她身份相吻合的事业,完全没有必要把精力和才华,浪费在这种地
方,挣几文可怜巴巴的小钱。
“你完全有可能凭你老子的资本,干一番事业!”
“我不想干,可以吗?”
“可人家拍电视剧都能捞一票,你可好,不赔就谢天谢地了,那怎么行?”
“我这样过得挺快活!人,活一辈子,不就图个快活么?”
“可我觉得你这样并不好!我的主张,要挣钱就挣大钱,要做事就做大事!”
“咱俩的关系,不就是睡觉嘛,胡先生,你管我那么多干嘛?”
“我确是喜欢你,才这样说,至柔——”
她和这些过水浮云式的情人来往,从来不相信这种真的、假的、半真半假的表白。“算
了算了,别肉麻了!先生!”
“你这个不上轿的人啊!干吗偏要犟着呢?”
徐至柔的这位情人,我有幸见过几面,稍有来往,是一个很有背景的生意人。这年头,
也很是叫人目迷五色,眼花缭乱,弄不清楚他那个公司做什么买卖?很有钱,钱多得让人害
怕;很有势,势盛得也令人生畏。有时候,听柔柔损起胡先生来,“我太知道这个家伙了,
他是一口一口吃共产党肥起来的,有空子可钻,他就会无孔不入。”
“那你这个共产党的子弟,跟他打得火热?”
“作为男人,我觉得他不错,就行了呗!我的人生哲学,从来只取一面,不及其他。也
许,他吃共产党,我吃他呢?”
我提醒她:“小姐,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