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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华 作者:衣袂-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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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着老板的指引去看那字。莫不是母亲?早年的事又被记起,那种久违的不舒服的感觉搅得我心浮气躁。一面想着,人已经到了那面壁前。 

墙上的字迹根本看不清了,我再怎么仔细辨认,也只得了个大约的痕迹。 

不是母亲的字,差的远了,连字体都不对。 

但为求安稳,还是问老板:“上次过来,我是什么样子?” 

真是老人了,这样的话也不去多想,一味地老实作答:“也像,也不像,拿把剑,就坐在那个位子喝酒。” 

“爷爷!”穿鹅黄衫子的姑娘唤一句,“你看这位女侠才多大,怎么和是你认得的那个?” 

这么一句还是惊不醒他,自顾自地对我说:“我看您神色好多了。虽然有些话小人说是多话了,但是就算没有那个少年人,您也别伤心,像你这样好的姑娘……” 

“爷爷!”那女孩一跺脚,“您这是在说什么话啊?” 

老人这才缓过来,脸上的皱纹成了一朵菊花:“我是多话了……” 

“无妨。”自从遇见那个颜律,我身边就怪事不断。再细细看了好几遍墙上的字,总算认出几个,“西出阳关”,也不晓得到底有什么意思在里面。 

扔下酒钱,拿着荼蘼大步走出店门。迎头风一吹,不由自主打个机灵,又折回去,问店主:“你见到的,可是这么个姑娘,穿青色的衣服,凤眼,眉色有点淡,挽一个侧髻,上头有根碧玉簪子?” 

老板却非说就是和我现在一个样子。 

又气又笑,还带着大半不甘心,难道真的是个糊涂了的老人?我摇着头,就要出去,那个女孩把我拉到一旁,轻轻说:“女侠不要见怪,我爷爷他年纪大了,记不清楚了。我从小就听他说,在我刚出生的时候,家里就只有爷爷相依为命,那个时候一个和您差不多年纪的女侠路过这里,救了失火困在屋子里的我。那位女侠是我家的大恩人,他可能记岔了,您千万包涵。” 

我心不在焉,支吾着答了,手却下意识地摸到包袱里的信。也许,是该早点把信送到,回家一趟了。 

主意一定,就在夏凉市集买了匹马,径直西去。 

7。 
出夏凉往西,不到半天工夫就可上官道。收信的人在徇州,只要过景州地界就可到。 

途经景州,略停一停,要去拜访多年前和父亲一同拜访过的世交。这么多年了,景州城景致大变,单凭以往记忆,根本找不到。可问人,却说两年前举家迁了,问迁去哪里,又没个确切答案。 

遗憾之余,继续西行。大半月后顺利到徇州。适值初冬,地处西北的徇州已经很冷了。我自幼生在南方,没有见过这样寒烈的天气,不适之余,反倒是好奇居多。 

收信的是父亲幼年时就认得的朋友。但后来那人入仕,现已是景州的父母官。我不懂官场种种,但一路听来,那位世伯似乎声名不错。 

听父亲说,徇州是西北重镇,街道上热闹非凡,又和西胡通商,风物和别处皆大不相同。但走到徇州府外,大吃一惊:气氛森严,根本不像人流物资交通繁茂的商埠。入城处把守着大量官兵,反是见到拿兵器的,就统统收押起来。 

看来不妙。 

绕去另一个门,森严依然。我思量片刻,拉住个已经出了城的,问是否要打仗了,不然怎么会把守的这样严实? 

“太平盛世,哪里有什么仗打啊。”路人的回答对我来说比听到要有战事还要吃惊,“刘大人两天前一家暴亡啊……” 

我忙追问:“您说的可是本州知州刘秦刘大人?” 

来人瞪我一眼:“不然还有哪个刘大人?” 

心一阵抖,有片刻真不晓得如何是好。好在很快定下心神,心想一定要弄清楚个究竟,一路上没听说有恶疾,一家人怎么会就这么好生生的…… 

我把霁虹用布包好,在个僻静地方连着几种暗器一起埋了。身上只留一把防身的匕首,这才向城门走去。 

自然要被问到匕首的事。叹一口气,就晓得躲不过,面上还是挂着笑:“我和家人分散了,买来防身的。” 

我语气十分和婉,为首的官差也就信了,他挥挥手让我进城。心下才松口气,可没走几步,又被叫住。 

身子一僵,好在内心坦然,也没什么特别慌乱。叫住我的并非官差,看打扮倒像军营里的人,穿着一件轻便的铠甲,叫我把匕首拿给他。 

他抽出匕首,在暧昧苍白的冬阳下,刀刃处锐利得刺目。 

“敢问姑娘,这匕首哪里买的?” 

若能买到也就好了。这是十岁时候当今第一铸剑名师偶尔来访时送的礼物,据说里面有珍贵矿藏。本是送母亲的,但是母亲不见金石之物,也就给了我。 

呃……是哪里盛产兵器呢……正在苦苦思索,口中扯着不着边际的话:“途中紧急……” 

“阿妹!” 

声音竟是冲着我来的。一想到家里兄弟姐妹也到了这里,顿时安心不少,忽然遭变,才知道家人的可贵。 

再不管那个盘问我的人,欣喜地转过身子,还没来得及笑开,笑就僵在脸上。 

颜律白马轻裘,依旧微笑着走到我面前来。不见那身泛白的蓝衣,本披着的头发也绾好,整个人整洁华贵,看得我眼生无比。 

他握住我的手,我一甩没甩开,就看见极富暗示性的眼神。也罢也罢,先进得城再说。我看他言笑晏晏,与那人回旋周转,举手投足都是一付从容镇定的样子。一刹那倒觉得有这么个人陪在身边也好,至少不必面对这般琐碎的盘问,也无需应对我本不擅长的东西。 

不过思及此,又哑然失笑——他是谁?我又是谁?天下之大,无非这么两个人萍水相逢,我又做什么想这么些个没有边际的蠢事? 

手心一凉,回过神来,他把匕首塞到我手中,又在众目睽睽之下,拉着我扬长进了城。 

8。 
果然城内也是一片萧条景象。大白天居然看不见几个行人,父亲说的人流不息,商贾拥攘更是没有影踪。 

“我们终究会再见面。”颜律的声音飘过来,不怎么动声色,可听口气却是得意十足,仿佛天下事都在他掌握中。 

他好歹也算帮过我,便不再给他脸色,只是甩开他的手,“真是冤家,天下这么大,偏偏碰到你。” 

“冤家,冤家,”他轻轻笑起来,“我是你的冤家么?” 

心知说错了话,又不愿意辩解,干脆作个揖,“多谢阁下相助,那么,就此别过。” 

“啧啧,就要走吗?”他袖手站着,“不如我去你同去。” 

猛地抬头,“笑话,你要去哪里。” 

他不答话,只把目光转个方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路的尽头,青黑围墙的官衙默默矗立。 

不急反笑,“你就知道我要去那里?徇州多稀罕物,我偏喜欢千里迢迢地过来拣几件玩。” 

他眼里有什么一闪而过,“那你问那个路人那么多干什么?” 

傻住,摇头苦笑,竟然又被人看见。事已至此,索性开个玩笑,“你看看你一身行头,我可没钱请帮手。” 

他居然敛起笑,正色说:“那就陪我喝一杯酒。” 

沉下脸来,“你当我是什么……更何况,你又怎知道你能帮得上我,我又为何信你?” 

颜律不说话,就站在大街上看着我,一寸一寸的。我被他看不过,尽管他目光中不带轻薄。别开头:“你我只是路人,请吧。” 

言罢,自顾自走开,也不管他是否跟在身后,只管投店,只等到了天黑去那位世伯家一探。 

既然世伯人已经不在,那么看看父亲的信也就无妨了。信中过来没说什么,只是说明我的身份,并提及可能会麻烦世伯照顾。 

月余不见父亲的字迹,当真想念得紧。把信折回去,想到父亲绝对想不到这样的变故,故人居然遭到灭门惨祸。我是对他们一家没什么感情,但他毕竟是父亲的好友,这样也就生出十分的怜悯和气愤,下定决心要查个究竟。 

冬季的天黑的早,城里又有宵禁,天才黑路上就再无行人。我换好夜行衣,直奔刘家大宅。 

刘家围墙倒是高,进去还费了些劲。我由前院走到后院,一丝灯光、人声都没有,门户洞开,若不是事先知道这家再无活人,气氛居然可以说是平静祥和的。 

我不禁为自己的奇异想法感到无奈,但脚下更快,没片刻工夫就到了后院。 

月亮出来了。 

徇州的月亮或许格外亮吧,要不就是今晚的月亮尤其明亮,照得整个院子清楚得一览无遗——地面上是一滩滩的血,因为是冬天,已经凝成了黑褐色,不仔细看还分辨不出来;血旁边用白色的线勾出人形,有直躺的,也又蜷曲的,惨不忍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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