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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别急,夫人现在睡……您看您这个样子,还是先去换洗一下吧。”
“胡闹!”我一甩袖子,“父亲在哪里?”
“花园……哎,小姐,您别就这么去了,还有客人呢。”
站在父亲面前,不能说不愧疚。父亲亦难得严厉起来,语气里是陌生的冷硬:“我三个月前叫你回来,你这一路要走这么久吗?”
一个字也没放在心上,只是反复问:“母亲可有好一点?她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不晓得问了多久,父亲的目光柔和下来,他看着我,但是把目光更久地停在颜律身上。我身上一凉,急忙说:“父亲,我这一路,多亏……”
父亲不听我的解释,也不问他的来历,叫来管家,让他带颜律去休息。我慌忙回头,他用微笑来安抚我,在说话却没发出声音。他叫我不要担心,他说一切都会很好。
怔怔看着他走远,父亲的叹气声唤我回来,我一下跪在地上,“我没收到信啊,爹爹,母亲到底怎么样了,怎么就没一个人告诉我呢?我不是在途中耽搁,是在徇州遇险,不得不追查下去啊。”
“你母亲没事,好多了。”
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几乎要落下的眼泪这个时候放心落下来,说道:“我去看她。”
“你先起来。”依言起来后,父亲再开口,“她在睡,不想见你。”
险些站不住,不想见我?我万般委屈,要问个究竟,一个声音插进来:“严兄,流素小姐还是个孩子,犯了错也是难免,不必这样苛责了。”
满心感激,也才注意到这个时候除了父亲和我还有第三个人,正要看个究竟,那个声音又对着我来,忙低头,做出恳切的样子倾听。
“严夫人太虚弱,流素小姐不妨等她醒了再见。她现在经不得扰,一醒就难再睡了。”
“阿素,来见过你萧叔叔。”
我慢慢地抬头,因为对他心怀好感,所以尽量带个笑。不见还好,一见几乎呆住——好看的男人也不是没见过,但是这样闲雅出尘又无比清俊温文的还是生平初见。我看见他淡淡的和煦微笑,看见他眼角眉梢一点几乎看不出的阴郁,竟呆在当地,半个字也是说不出来的了。
“阿素。”
“啊?……啊……流素见过萧叔叔。”
不等我拜下去,他已经搀起我。我用可说是冒昧的目光打量他,他也不恼;忽然想起,情不自禁叫出来:“你就是萧浥尘,那个大夫!”
“阿素!”父亲喝我,“怎么一点规矩都没有了,快给萧叔叔赔礼。”
“不要紧,我就是萧浥尘,那个大夫。”
“母亲的病根在哪里?她身子是不好,可是也不至于说病倒就病倒啊。”我得到回答,立刻追问。
萧浥尘才要答,父亲走过来打断,“你看你这个样子,先去梳洗一下,再过来见客。”
“我……”
“快去吧。”
不敢再争辩,应个是字。父亲点点头,动身向别的地方去了,萧浥尘跟在他身侧,我看他们两个人飘一样远去,发觉自己其实连诧异的力气都没有了。
……
我只能看见暧昧的颜色,青的白的,偶尔是细碎的金色和红色,大片大片的蓝色,忽而出现的银光。水一般的颜色一丝一丝绕着,我想走,迈不开步子;要尖叫,发不出声音。
这些颜色一再反复,越来越清晰,终于能看见模糊的形状,就在它们最清晰的一瞬间,我看清楚了,无可抑制地想逃,终于可以动了,睁开眼,是在自己的房间里。
不过是个梦。我也只记得那些颜色。
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我一惊,怎么会睡着的,沐浴完出来,也没吃……不,那个时候桌子上摆了我最喜欢的甜粥,我喝下去了。
怒由心生,在家里居然都有人敢算计我。推门出去,外面平时服侍的几个小丫头,一见我就磕头,说是父亲吩咐端来的粥,要我安神先睡一会儿再说。
没了脾气,只能苦笑着问:“父亲人在哪里?”
“夫人已经醒了,等小姐过去呢。”
23
灯光下母亲的脸色看不分明,在进院子门的时候一直在想应该说什么, 真到了跟前,看到母亲伸出手来,一时间僵在原地,一步也移不了了。
父亲似乎在微笑,和母亲说这个孩子怎么看你看得都说不出话了。母亲偏头去看他,我见她连起身的力气都没了,方醒悟过来,抢一步拿个迎枕让她靠着。
她牵住我的手,怕我跑掉似的,目光搜索一般上下审视。我觉得她的手枯瘦,软绵绵的一点力气不带,正要编句开心话让自己别那么难过,她却让我坐下。
坐到床沿,隔得更近了,本看不见的白色头发不知道从哪些角落里冒出来,下巴尖得不像话,脸色倒是比预想中稍微好那么一点,可是目光暗淡,整个人看上去不胜倦乏。
我无比心酸,别开脸不要让母亲看到我在难过,却听到她虚弱的声音:“你看你瘦的都不成人样了。我就说你不晓得照顾自己,你爹爹偏不信。”
强撑着转回脸来,“我哪里有瘦,一路上都吃好喝,胖了一圈不止,就是这身衣服显瘦,母亲您看错了。”
“我还不知道你。从小都是逞强的性子,别人说东,你就要西走。你爹爹宠你,本也就我的话你略听得进几句,要是以后……”
忙抢她的话,刻意说得又快又急,父亲也来圆场,父女两个说了半天,母亲也不插嘴,就这么看着我们说。我说着说着眼睛就蒙了,再也支持不住,脚一软顺着床边坐到地上,不管他人,只把头埋在双臂间,也不敢哭出声音,就咬着下唇掉眼泪。母亲问我怎么了,我一面说是回家了开心的,一面内心里一绞一绞地疼。
哭得昏天黑地的,听见父亲的声音:“你且起来,让你母亲喝药。”
懵懂着抬头,环顾四周,还没缓过神来;一个使女扶着我去坐,我舍不得放开母亲的手,挣扎了好一会儿才被强制安在椅子上。
母亲以前也是常常要喝各种药,但眼下来看总觉得格外惊心动魄,看母亲一小口一小口喝药,父亲偶尔问一句是不是要块蜜饯,恍恍惚惚都不像真的。
这一碗药喝了几近半个时辰,我越坐越坐不住,等下人们收拾好东西退出去,忍不住问:“这药……有用还是没用?要是喝着不舒服,干脆另找个大夫吧。”
母亲喝罢药倒是显得气力足些,说话的声音也大了,“真是胡闹,医生怎么能说换就换呢,胡大夫的药很好,良药苦口,你又不是不知道,闹什么孩子脾气。”
“那那个什么萧大夫呢?”
“哪里有什么萧大夫?”母亲反问,很快又想明白一般,和父亲对看一眼,神色里很是无奈,“谁告诉你他是大夫的?”
不想瞒母亲,更觉得没什么好瞒的,老实说:“我在回来前去了趟归霞山庄,那里的二庄主叫我去找他,说是最好的大夫就是……”母亲的眼神登时变了,眼睛明亮得让人不敢正对,我平白生出几分怯意,话也说不连贯,“我……我可是说错什么了……”
母亲又恢复了常态,而且更加的疲惫,“好好的去山庄做什么?她们还说了什么。”
也许是念及故人吧,反正都是好话,说来也让母亲宽心,于是说得一点也不担心:“她们说看着你长大,所以感情很深,非常挂念;还说您以前几乎足不出户,但是学问很好;哦,大庄主还说二庄主见过小时侯的我。”
这话说出来后,母亲的精神又好了些,“二师姐和五师姐确实很照顾我,没想到她们这样惦记着我。”
好奇心上来,接着她的话也只当闲聊:“母亲,归霞山庄是什么样子?”
“你不是去了吗?”
低头愧笑,“在山脚下被山庄的人拿住了,还是二位庄主给解的围。”
母亲叹一句“你这孩子”,我更加大胆起来,又坐回床沿,摇着她的手说:“就告诉我嘛,我好奇得很呢。”
“你且让我想想,这么多年的事了……”
我耐心地等着,母亲合上了眼睛,神情轻松得多。我看看父亲,父亲对我赞许地点头;等了很久,母亲还是没说话,不免急着,才要催,母亲的声音这个时候响起:“我实在累了,改天再说给你听。”
没料到会是这样,不免愣了一愣,但也只能请安告退。退到门口,发觉母亲的目光还是望着我,我一笑,说:“有些事我也想同你说,今天就请母亲休息,隔天等母亲精神更好些,再慢慢说给你听。”这才走了。
走出父母住的院子,风吹得我打抖,我思量着萧浥尘究竟是什么人,脚下却不停,要找到管家问颜律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