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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一本好书,实值得由国家来代为出版,代为分配。照中国目前情形,一本好书印行十万到五十万本,总有办法可分配的!国家来作这件事,等于向全国中优秀脑子和高尚感情投资,它的用意是尊重这种脑子并推广这种情感。投资三五千万元,决不为浪费。即或麻烦一点,但比别的设计究竟简单得多,而且切于实际得多!作者若能从这个正当方式上得到应有的版税,国家就用不着在这问题上花钱操心了。
这种种合理的打算,最近自然无从实现。但这对于一个有自尊心和自信心的作者说来,还是不会灰心的。就因为他的工作物质上即无所得,还有个散处于国内的五十万一百万读者,他们精神上是相通的。尽管有许多读者是照我先前说的“无事可作,消遣消遣”,可是一本好书到了他的手中后,也许过不久他就被征服了。何况近二十年来的习惯,比我们更年青一辈的国民,凡受过中等教育的,都乐意从一个小说接受作者的热诚健康人生观。好作品所能引起良好的作用,实在显明不过。我们虽需要国家对于文学作用有更深刻的认识,同时还更需要文学作家自己也能认识自己,尊重自己。若想到真理和热情是可传递的,这个工作成就,实包含了历史价值和长远意义,他就会相信明日的发展,前途为如何远大。环境即再困难,也必然不以为意了!
一九四二年九月二十九日作于昆明
论特写
近十余年来,报纸上的特写栏,已成为读者注意中心。有些报道文章,比社论或新闻还重要,比副刊杂志上文章,也更能吸引读者,不仅给人印象真实而生动,还将发生直接广泛教育效果。这种引人入胜的作用,即或只出于一种来源不远的风气习惯,可是我们却不能不承认,在已成风气习惯后这类作品的真实价值,必然得重估!他的作用在目前已极大,还会影响到报纸的将来,更会影响到现代文学中散文和小说形式及内容。特写大约可分作三类,即专家的“专题讨论”和普通外勤的“叙事”、“写人”。本文只谈一谈用新闻记者名分作的“叙事”。
试就几个“大手笔”的作品来看,就可知他们的成就并非偶然。凡属叙事,不能缺少知识、经验和文笔,正如用笔极有分寸的记者之一徐盈先生所说:要眼到,心到,手到,才会写得出好的报道文章。他说的自然出于个人心得,一般学习可不容易从这三方面得到证实。因为“三到”未必就可产生好文章。同是知识、经验和文笔,在将三者综合表现上得失就可见出极大差别。检视这点差别时,有时可用个人立尝兴趣、或政治信仰、人生态度不同作说明(但这完全是表面的解释)。有时又似乎还得从更深方面去爬梳(即如此钩深索隐,将依然无什么结果)。为的是它正如文学,一切优秀成就一切崭新风格都包含了作者全生命人格的复杂综合,彼此均不相同。能理解可不容易学习,比一个伟大作品容易认识理解,但也比同一伟大作品难于把握取法。
以个人印象言,近十年这部门作品的成就,可说量多而质重,实值得当成一个单独项目来研究,来学习。把四个作者成就作例,可测验一下这类作品是否除“普及”外还有点“永久性”,是否除“通常效果”外还有点“特别价值”?这四个人的姓名和作品是:范长江的《塞上行》赵超构的《延安一月》萧乾的《南德暮秋》及其他国外通讯记事徐盈的《西北纪游》、《烽火十城》、《华北工业》九一八后华北问题严重而复杂,日本人用尽种种方法使之特殊化,南京政府和地方政府却各有打算,各有梦想。国人谈华北问题,很显明,一切新闻一切理论,若不辅助以当时在《大公报》陆续发表的《长江通讯》,是不容易有个明确的印象的。作者谈军事政治部分,欢喜连叙带论。从一个专家看来,可以说多拾人牙慧,未必能把握重心。但写负责人在那一片土地上的言谈活动及社会情况,却得到极大成功。比如写百灵庙之争夺过程,写绥远、大同,张家口之社会人事,写内蒙和关内经济关系,……以及这几个区域日本人的阴谋与活动,都如给读者看一幅有声音和性格的彩色图画。这点印象是许多人所同具的。所以到抗战时期民国二十七八年左右,这些通讯结集的单行本,就经几个朋友推荐,成为西南联大国文系一年级同学课外读物。因为大家都觉得,叙事如果是习作条件之一,这本书宜有助于学习叙事。尤其是战事何时结束不可知,倘若有一天大学生必须从学校走出,各自加入军队或其他部门工作,又还保留个写杂记作通讯的兴趣时,这本书更值得作一本必读书。但结果却出人意外,同学看巴金、茅盾小说完篇的多,看《塞上行》保留深刻印象的却并不多。这本书在时间上发生了隔离作用,所说到的一切事情,年青朋友失去了相关空气,专从文学上欣赏,便无从领会,竟似乎比其他普通游记还不如了。读朱自清的《欧游杂记》,郁达夫的《钓台春昼》,邓以蛰的《西班牙斗牛》,徐志摩的《我所知道的康桥》,都觉得有个鲜明印象,读《塞上行》竟看不下去。在这里,让我们明白一个问题,即新闻纪事那时候和文学作品在读者印象中还是两件事。学校中人对于文学作品印象,大都是从中小学教科书的取材所范围,一面更受一堆出版物共同作成的印象所控制,新闻纪事由于文体习惯不同,配合新闻发表,能吸引读者,单独存在,当作文学作品欣赏,即失去其普遍意义,更难说永久性了。
第二种作品与前作相隔已十年,是和平前后哄动一时《延安的一月》。从作品言,作者用笔谨慎而忠实,在小处字里行间隐含褒贬,让读者可以体会。他写的虽不是历史,可得要个历史家的忠正与无私。他的长处不仅值得称道,还值得取法。从读者言,这个区域的人和事,正由于与中央隔离对峙,是国内年青人希望和忧虑的集中点,如今对国人关心诸事能一一叙述,作品成功可说是必然的。
《大公报》记者萧乾,算是中国记者从欧洲战场讨经验供给国人以消息的一人。他明白,重大事件有英美新闻处不惜工本的专电,和军事新闻影片,不用他操心。所以他写伦敦轰炸,就专写小事。如作水彩画,在设计和用色上都十分细心,使成为一幅明朗生动的速写。写英国人民在钢铁崩裂,房屋圮坍,生命存亡莫卜情景中,接收分定上各种挫折时,如何永远不失去其从容和幽默,不失去对战事好转的信心;写人性中的美德,与社会习惯所训练的责任;写对花草和猫犬的偏爱。即不幸到死亡,仿佛从死亡中也还可见出生机。这种通讯寄回中国不久,恰恰就是重庆昆明二市受日机疲劳轰炸最严重,而一切表现,也正是同盟国记者用钦佩和同情态度作报道时。看萧乾作品,更容易引起国人一种克服困难的勇气和信心。这可说是中国记者用抒情的笔,写海外战争报道配合国内需要最成功的一例。并且这只是个起点,作者作品给读者的印象更深刻的,还应当数随盟军进入欧陆的报道,完全打破了新闻的纪录。用一个诗人的笔来写经过战火焚烧后欧陆的城乡印象,才真是“特写”。虽说作品景物描绘多于事件叙事,抒情多于说理,已失去新闻叙事应有习惯,但迄今为止,我还不曾见有其他作者,能将“新闻叙事”和“文学抒情”结合得如此恰到好处,取得普遍而持久成功的。
但是从教育观点出发,来检查一下这部门作品成就时,个人却和国内许多青年读者有相同印象,对于徐盈先生近十年的贡献,表示敬意。从二十三年《国闻周报》时代,作者带调查性的游记见出一支笔和农村经济关连十分密切。但那时候报纸特写栏,正是“范长江时代”,注意这种有知识有见解游记的人并不多。抗战后,却载出了作者有关西南诸省及后方建设的种种报道,用区域特性作单位,由人事到土地,一一论述,写他的《西南纪游》人事禁忌多,虽畅所欲言,涉及其他问题时,又怕和对外有关,说多了或者反而会为敌伪利用。然而从教育后方年青读者意义说来,作者一支笔实已尽了最大努力。且处处隐见批评,尤其是属于政治经济上人事弱点,和工业技术上两难,从当事方面所报导和牢骚,都能归纳于叙述中,对普通读者为鼓励,对当事方面却具建议性和批判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