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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宾慌张跳下桌子,立正站着。
知不知道这位首长是谁?
苏哨朝杜守方一摆手,转身出了办公室。
杜守方小声对上士骂道:小兔崽子,你闯祸了知不知道?这是新来的苏部长!
张宾哆嗦着两条腿,哭丧着脸说:我以为苏部长是老头呢!
杜守方瞪他一眼,紧忙去追苏部长。
我就见不得这号兵!哪来的退回哪儿,别再让我见到他!苏哨头不回地说。杜
守方说:他是总部大院警卫连的兵,退回北京恐怕很难。苏哨说:那就甩山沟的连
队去!杜守方走前几步说:稳妥一点好不好?我了解一下这个兵有什么背景,万一
踩上地雷呢?苏哨手一指:你杜守方怎么变得婆婆妈妈?就这么定了!苏哨出了大
楼,又说:还有,你传话给谢部长,他财务部是不是钱多得花不了?今年机关的电
话费要是超支,我先拿他问斩!
下了一夜的雪,早晨菀菀上学,出门就摔了一跤,大吵小叫的喊奶奶。苏哨娘
白了一眼儿子,说路这么滑,用一下你的车不行吗?苏哨不吭声。兰小农一旁插嘴
道:你们机关小处长哪个不用私车?有几个像你这么较真的!苏哨说你闭嘴!一家
老小就都缄了口。苏哨娘拉起孙女的手,说:奶奶打车送你!苏哨就急了,说菀菀
你回来!菀菀站住,怪模怪样地朝苏哨敬个礼:将军阁下,还有什么指示?苏哨阴
沉着脸说:下不为例啊!我像你这么大,每天要爬两座山的。菀菀哼了一声,说苏
哨老爸,不就坐你一回公车嘛,干吗那么严肃?
苏哨就憋不住笑了。女儿对他的称谓有三个:老爸、苏哨和帅哥,至于叫哪个
要看具体情境。有时还模仿奶奶的腔调叫他一声“老大”。无论怎么叫,苏哨都没
脾气。这个令许多人提心吊胆的人从未想过在女儿面前称雄。当然,菀菀也不买账。
八点一刻,苏哨随常委们一同出现在俱乐部礼堂。这是他第一次在公众场合亮
相。当掌声响过,大厅的前场突然窜出四五个军官,将长长短短的镜头瞄准了苏哨。
联勤部第九任部长的就职演说在闪光灯的闪耀中开始了。
我是从这个大院里出去的,很多人知道我的毛病,说怪癖也行。比方刷牙不用
牙刷,用手指头;当兵头三年都是这么干的,提了干部才买了第一把牙刷。再比方,
我睡觉不脱袜子;脱了也行,睡不着啊!苏哨轻声慢语地说,还笑。
于是台下也笑,开始一两声,后来连成了片,大厅里嗡嗡的。
坐在前排的杜守方回头望一眼,有点沉不住气。他怎么也没想到新任部长的就
职演说是这样一个开头。紧接着他预感不妙,这个人的脸渐渐绷起,语速随之加快。
还有————苏哨说:我长得不算很差,可我最怕照相,镜头一对着我,我浑身都
不自在。今天你们照就照了,以后少给我弄景!偷着照也就算了,要是让我发现,
我会不高兴。
苏哨一挥手,拍照的军官们一个个灰溜溜退下。
苏哨掏出一沓纸,哗哗地翻着,说:办公室给我准备了一个就职演说,开头第
一句是同志们,能用的也就这句,其余的在报纸上都能找到,我就不念了。他把演
说稿扔到桌上,接下去讲了关于鲍清川照片的故事。他把照片高高举起,说:就是
这个人,我的老军长!前苏联远东军区司令把他的照片在案头上摆了三年,说明他
赢得了敌手的尊重。苏哨顿了一下,说:我要说的还不是这个。我想说,站在职业
军人的角度,那个叫安什么烈的前苏联将军很值得我们敬重。军人没有自己的利益。
军人是和国家捆绑在一起的。军人要是忘了自己的敌手,忘了自己干吗吃的,国家
就完蛋了!这个民族就完蛋了!我的话就到这儿!
杜守方看表,苏哨的就职演说用了不到七分钟,再抬头时,苏哨已经离席而去。
杜守方站起示意大家鼓掌。直到这时人们才反应过来,纷纷起立,把掌声鼓得乱七
八糟。
十分钟后,杜守方轻轻叩响了新任部长办公室的门。部长,找我有事?伫立在
落地窗前的苏哨嗯了一声,半天才回转身。你看看这个!他把一份通报递给了他。
通报记述的是空军某团和A军直升机大队为争房子酿就的家属纠纷。杜守方说,这
个情况我有耳闻。据说空军方面已经把情况反映给总部了,告了我们一刁状!苏哨
不悦地说,既然牵涉到房子问题,就等于告我们联勤部了嘛!杜守方说:他们也不
想想,都在一个地面上,得罪了我们陆军有啥好处,联勤部不是过去的后勤部,他
空军的物资保障都在我们手里攥着呢!苏哨斜他一眼:怎么说话呢?你这种情绪很
危险哦!联勤部是三军的联勤部,你别总是陆军陆军的。杜守方就不做声了。苏哨
说:你带两个人,去了解一下是怎么一个纠纷,完事向我报告。还有———苏哨从
案头上翻出一篇文稿,问:这是谁的手笔?杜守方说:是我写的。苏哨说文笔不错
嘛!打算怎么用啊?杜守方说:就是你到任那天,军区报社来个副主编,了解后勤
改革情况。我把快速保障旅的情况汇报给他,他兴奋得要死,说这是个头版头条稿
子,让我马上写出来寄他。苏哨说:是送礼送出的头条吧?杜守方说没呀,我以个
人名义送他两条烟,这能叫送礼吗?苏哨骂了一句脏话,说:反正你小子搞关系有
一套,有人跟我讲,省城的人,你认识三分之二,另外那三分之一认识你。杜守方
笑了,说部长你是不是改换一下观念,现在叫公共关系学,大学里有这门课程的。
苏哨哼了一声,目光回到稿子上,说:快速保障旅还是四年前我当参谋长时组建的,
你小子想用它给我贴金,我明白。不过我不买账。我哪天去看看,是不是像你写的
这么好。杜守方傻眼了,结巴着说,不瞒你说部长,稿子已经排版了,还请人写了
编者按,就等您一句话了。苏哨说,那你告诉他们,马上撤稿!
下班后,苏哨没回家,在车里换了便衣,径自奔去了市里。一周来,他连续拒
绝了十七个为他接风的电话。当第十八个吃请电话打进来时,他惊喜地叫起来:柱
子?你蒙我吧?你啥时来的省城?
电话里的声音变成了女人。我是刘瑞芳,你可能早把我忘了……她说话时声音
有点颤。他们(她不说我们而说他们)打听你好多天,后来还是你老姨给的电话号
码。知道你官当大了,也不知能不能请动?
苏哨说谁跟谁呀,你告诉柱子,吃咸菜大酱我都去!
此刻,苏哨的坐骑正穿过长长的高架桥。这是一辆新配发的“奥迪”V6,流
线优美,奢华大气。在军界,只有将军才有资格享用它。哦,将军!苏哨仔细玩味
这个称谓,思绪不知怎么一下子蹦到刘瑞芳身上。黝黑的眼瞳,白亮的牙齿,头顶
上方斜刺刺伸出的小辫,还有小臂上倒伏着的一层茸茸的细毛,在阳光下呈金黄色
哦。最初的结识好像是一个夏日的黄昏,刘瑞芳和几个女同学在白桦林里跳皮筋。
她腰肢的每一次扭动摇摆,眼瞳的每一次顾盼流闪,都显现出无法言说的美韵。嘴
里还不停地咿呀叫着,他想象不出什么样的喉咙才能发出这般甜美的嗓音。震颤就
在这一瞬间产生。此后的日子,他以自己笨拙的方式一次次地接近她。念初三时,
他已经可以和她单独散步,在一步远的距离内闻她的艾蒿味的发香了。刘瑞芳告诉
他,她经常偷用妈妈的发油,她妈妈是公社的广播员,可爱臭美啦。苏哨还进一步
知道,刘瑞芳来自一个优裕的家庭,爸爸早年劁猪,后来当了公社兽医站站长,这
在农村人眼里是不大不小的官啊。
初恋的情感如暗沟里的爬藤一样秘密而缓慢地伸展。考上高中那年秋天,苏哨
已经获得了和刘瑞芳牵手的权利。当然是在没人的时候。尚处在蒙昧状态中的少年
把牵手这一幕看得太重,觉得既然牵了手,这个兽医站长的千金从此就属于他了。
他开始注意修饰自己。他偷了姥爷一条早年的花围脖,将自己围成一个“五四”青
年(电影里的五四时代的青年都是这样打扮)。他还买了双地球牌胶鞋,胶鞋上面
是抢眼的白色线袜。哦,问题就出在这双袜子上。那天上体育课,老师说爬绳不能
穿鞋的,让学生们一律脱下鞋子。轮到苏哨时,他死活不肯脱。老师是个爱酸脸的
朝鲜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