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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怀昀低低笑了,丝毫没有被点破心中所想的羞恼,反而带着三分得意七分欢喜:“早知道瞒不过悉华,此时回去确实名不正言不顺,不过考虑到悉华的身子却也是实话,即便此刻有了十足的理由,我也不会带着悉华冒险。”
“那就把我丢在边关,来的久了,悉华倒是有几分喜欢这里,这里的天儿虽然冷些,山也荒凉一些,只是清晨却能听到清脆的鸟鸣,又有春日下弥漫在空气中淡淡的花香,是自然的气息,不像京城里王府高墙内,一切都带着富贵与荣华的味道,那里的花儿开得再好,却也失了这鸟语花香的自然之感。”她神色怅然,放松身体让自己靠在身后的椅背上。
说到这里,不禁又想到那个脱俗出尘的严迦买,不知道他的国师府会是一番什么样的景象,是如何将权势与自然相融合的。
如果有机会,真的想去瞧瞧,也想再和严迦买聊聊天,与他在一起总是轻松自然的,像是久别的老友,没有丝毫芥蒂。
至少,在她看来便是如此。
宫中还有什么亲情
“悉华想什么呢!”男人嗔怪地将她陷入深思的脸扳回自己面前,恼怒道,“莫不是又被谁勾了魂去。”看着丽人似笑非笑的表情,他煞有介事地感叹一句,“看来要想个办法将悉华彻底看住才是,不能总让你见一些稀奇古怪的人物,整日地想着别人我可不高兴。”
“王爷何时也学会撒娇了。”她微笑着摇摇头,但是却没有丝毫的不悦,渐渐地,她也能分出男人什么时候是在出言挑逗,什么时候是真心实意,“王爷不是已经派人看着悉华了吗?而且此时悉华双目失明,也做不出什么事来。”
虽然极力想表现出不在乎的神情,可是说出的话却还是但这淡淡的忧伤和无助的气息。而这忧伤还未完全显在脸上,便听到耳边男人坚决的话语。
“放心悉华,等回到京都,御医们一定可以治好你的眼睛,现在只要听薛大夫的,好好吃药,专心修养,早些好了咱们便能早一些回去。”男人低声说道,灼热的气息喷在耳边湿湿的,痒痒的,一阵撩人的酥痒自耳廓传递到心中,又从心底奔驰向兴奋的四肢,这酥麻的感觉好似亟待冲出口的情绪,让人难以控制。
想要逃过这种情绪,她缓缓低下头,淡然道:“到那时再说吧,无论是因为养伤也好,还是因为别的什么,悉华暂时还不想回去,王爷寻个时机还是早些回京的好,赶早不赶晚,耽搁地久了徒生事端,虽然有白丞相坐镇,但丞相毕竟是臣子,比不上威王的威望强盛。”
男人没有回答,不发一言地将她揽在怀里,手臂上强硬的力道似乎要把她勒断一样。
阳春三月,正是春暖花开万物复苏的时候,而此时的那巍峨的皇宫却被一番愁云笼罩,四处弥漫着冰冷又阴森的气息,皇帝病重,朝中局势突变,威王与宣王的势力相争愈演愈盛,甚至一些深宫嫔妃也开始蠢蠢欲动。
今日尚书府的公子惹了将军的侄子,明日又有京都护卫打伤了哪宫嫔妃的胞弟,争端不断,说来说去,也不过是皇位之争衍生出来的争斗罢了,京中人人自危,若是哪一天老皇帝突然撒手人寰,只怕这京城便真的要变天了。
宣王远在边疆,却正给了威王机会,可正当他要放手收拢朝中势力的时候,左丞相白顾卿出来插上一脚,生生止了他吞食朝政的步伐。
外间朝堂争斗趋于白热化,而此时的九皇子楚怀则依旧没有封王,顶着年幼皇子的身份居于深宫之中,伴于皇帝床侧,其实,过了年关他也十七岁了,早过了封王的时候。
无论老皇帝是如何对他的,少年却孝顺地紧,如今这种时候人人巴不得倒踩一脚让老皇帝死得快些,却只有他心无旁骛地服侍在旁。
若说这宫中还有什么亲情,那么,也只剩这少年的一点孝心了。
任谁也料想不到这个风流成性,整日流连在花街柳巷的纨绔皇子却是个十足的大孝子,去年冬日,他一心照料病重的皇后,开了春,好不容易熬到皇后的病渐渐有了起色,皇帝却又倒下了,莫不是皇室的诅咒,这一年里,宫中的变故出奇地多。
也只有你愿意来看朕
“九殿下歇一会儿吧,老奴伺候皇上翻身,殿下已经两日没有合眼了,再熬下去只怕要熬坏了身体。”手握浮尘的老太监张公公小心翼翼地走到龙床边上,疼惜地劝着憔悴的楚怀则。
楚怀则无力地摆摆手,面上的笑容温润:“公公也去歇着吧,我不累,太医不是说了嘛,每隔一个时辰翻一次身,我也并不是真的没有睡的。”
他面上的神色淡然,只是眼角的青紫越来越明显,幸好有一副强健的身子骨,以他的功力,三两日不睡也不是什么大事。
张公公自小伴在老皇帝身边,更是亲眼看着这些个皇子长大,说起来,皇上对这位九皇子说不上疼爱还是厌烦,平日见了面父子之间也是淡淡的,九皇子也是刻意克制着对皇帝的期望与仰慕,而皇帝也并没有说什么,似乎并不以为意,反而对威王更疼宠一些。
只是现在,宣王在外征战,威王忙着把持朝政,却只有这位平日不务正业的皇子守于皇帝帐前,真不知于他而言,是好还是坏。
九皇子如今连个封地也没有,无论威王还是宣王做皇帝,对他都没有好处,到时离了宫,他连个去个地方也没有。
望着少年憔悴的神色,张公公叹了口气,无声退下,到外间让宫女端了夜宵过来。想来,他是皇后嫡子,正是名正言顺的天之骄子,可叹皇后整日隐居佛堂不问后宫之事,若非如此,这孩子也不必落到如此地步。
皇帝睡得并不安稳,额上不断有细汗生出,楚怀则不厌其烦地拿着手帕给他拭去额上的汗水,又不断地给他掖紧被角,宫女端了夜宵进来,一起端进来的还有皇上的汤药。
这汤药是太医院所有太医熬了几个晚上才共同商议出来的方子,虽然不能保证让皇帝痊愈,却也能延续他的生命,这种时候,药不吃是不行的。轻声唤醒皇帝,端了温热的药喂他。
皇帝的眼眸已经没有了先前的精神矍铄,只剩下淡淡的茫然,还有些许的忧伤,他眼珠混沌,定定地望了眼前人半晌才认出是谁,不由地怅然,沉沉地叹了口气,这口气仿佛耗尽了他的气力,要把这一生的气息都叹出来一样。
“是则儿……”开口的声音苍老沙哑。
楚怀则轻轻点头,面上看不出神色,一双美丽的桃花眼沉静地没有一点波动:“是我,父皇。”
“朕知道是你……这个时候,也只有你愿意来看朕……愿意守在朕的身边……”
明黄的□□无风自动,也只是飘起来一瞬又黯然地落了下来,空旷的皇帝寝殿里弥漫着浓浓的药腥味。
楚怀则敛了眸光,淡然道:“父皇若是愿意,两位皇兄都愿意随侍于帐前。”他低声说着,却不知是在为哪一位辩解,脑中自然而然地浮出那俏丽的容颜,不知……她现在过得可好,边疆的生活必然比不上京里吧。
“咳……咳咳……”身前传来皇上沉重地咳嗽声,将他飘远的神智拉了回来,连忙回神,一手端着药碗一手帮着皇帝顺气,又令宫女取了痰盂来。
谁做皇帝
皇帝咳得痛苦,仿佛一口气憋着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似的,他喉咙一阵咕咕鼓动,终于咳出一口浓痰来,却是带着鲜红的血丝的。
宫女慌了神,却被楚怀则止住,沉稳地吩咐道:“快去请太医来瞧,让太医院的太医都来。”话语中听不出他的情绪有任何的波澜,但是他端着药碗的手却在微微颤抖,汤药在瓷碗中微微晃动,漾起一层层浓稠的涟漪。
“则儿不必惊慌,让她回来吧,不必传太医了,朕的身体朕自己清楚,则儿陪朕说说话。”皇帝高高地抬起脸,深吸一口气,仿佛要把方才咳出来的气息补足。
宫女乖巧地走了出去,却没有再去请太医。
担忧的神色自楚怀则的眸中划过,他敛了眸不想让皇帝看到,多少年了,他从未与皇帝对视过,仿佛这样一看,他就再也隐藏不住自己的情绪似的。
“则儿还是如此,是朕对不住你,也不怪你和朕疏远。”皇帝吸足了气,这才放松地开口说话,楚怀则递了药碗来,盛了一勺汤药要喂他,却被他推开,他说,“则儿想不想做皇帝。”
楚怀则眸中依旧沉静,没有一点情绪波动,他不假思索地回答:“不想。”既然皇帝不愿吃这药,他只能先放下,等会儿让宫女热了再端上来吧。
“那则儿想让谁做皇帝?”皇上似乎非要知道他口中的答案似的,锲而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