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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右侧是一众宫嫔命妇,左侧是亲王大臣。
悦耳的丝竹声从不远处的亭中传来,想来,歌姬乐伶不能与王孙大臣同席,只能在边角的亭中演奏。
楚怀昀去拜见皇帝嫔妃,月悉华是不能跟着的,由小太监引着先到楚怀昀的案几后站着。他的位置左侧第二位,前面是威王楚怀奉,往后便是九皇子楚怀则。
园中静谧得除了渺渺的乐声没有一点杂乱的声音。月悉华把步子放缓,尚未到近前便迎上两股视线,一股带着憎恨,一股却带着新奇。正是楚怀奉和楚怀则。
四面的宫灯照的御花园如白日一般,这两人又如何会认不出她。
月悉华仿若未见,兀自站着,任由楚怀奉的视线犹如毒蛇一般紧紧绞着她。
她知道楚怀奉恨什么,其实他一早便恨错了人,他不该和楚怀昀作对,他该恨的,是上位的皇帝,虎毒尚不食子,不知这皇帝的心已经毒到什么程度。
抬眼望去,满头白发的皇帝稳实地坐着,他伸手抚着全白的三须,棕褐色的眼眸里精光四射,见楚怀昀叩拜,他微微一笑,伸手要扶他起来,一行一动威严自生。
干枯的满是褶皱的手并未碰到男人墨黑的衣襟,就在他伸手的同时楚怀昀缓缓站了起来,没有给他沾染的机会。
楚怀昀,是恨他的吧!
拜过皇帝,本以为楚怀昀会立刻走回位上,却不想他又转身向右侧首位的宫嫔躬身拜去。
“儿臣有多日不见母妃,母妃可还安好?”沉稳的,清朗的声音传来,这不是楚怀昀的声音,或者说,这不是他真正地声音。就像那日在威王府的寒暄一样。
痛苦的源头
月悉华心头一凛,母妃……庄妃……
死去的梅影的话蓦然闯入脑中,这个女人才是楚怀昀痛苦的源头。
一身红色宫衣的庄妃眉头紧锁,看向楚怀昀的目光疏远,淡漠得点了点头,似乎并不认得他一样,随着她的动作,头上的玉环珠翠也跟着摇晃,发出清脆的响声。她甚至连一句话都吝啬给自己的儿子。
可以想象,此刻楚怀昀的唇角一定是勾着的,勾成一个讽刺的微笑。
再起身时,他又是那位狂狷不羁的楚怀昀,眸光深邃,看不出一星半点的忧伤和落寞。
月悉华突然有种冲动,想把楚怀昀的面具一层层揭下来,看着他用淡漠和讥讽一点点掩饰自己的伤痕累累,只觉得痛心。
音乐骤然停下,将月悉华的魂魄归位。偌大的御花园安静得没有一点声响,甚至听不到本该有的虫鸣鸟啼,宴会明明坐满了人,却是一片死寂。
踏踏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众人诧异地回头望去,只见执事太监捧了一个锦缎包裹的小匣子弓腰快步走来。
“皇上,虎符将令已取来。”太监声线尖细,音量却不大,正好满座的人都可以听到。
皇帝垂眸接了,安放在案几上。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积聚在那个小匣子上,目光色彩各异,火热的,贪婪的,好奇的……
“今次云塞之战,朕已决定由吾儿怀昀领兵出征。”皇帝干枯的手放在木匣上,视线扫过全场,“诸位爱卿可有异议。”
“父皇!”楚怀奉早已按捺不住,细长的眼睛努力瞪大,面上做出伤痛的神色,叹道,“三皇弟身上的伤尚未好全,若是此时出征,只怕不妥,作为兄长看着皇弟涉险也于心不忍,恳请父皇三思!”
楚怀奉一带头,一众威王的支持者也跟着附和,因为楚怀昀向来军功卓越,并不能从此处入手,只能卡着楚怀昀的伤势不放。
又有楚怀昀的支持者据理力争,一时间两方人马炒作一团,原本静谧的御花园此刻又仿佛是街头菜市场一般。
像这样的争吵近些天已经发生了多次,皇帝既然已经拿定主意,定然不会再改,毕竟老皇帝的意图也不纯净。能不能出征月悉华并不担心,她担心的,却是能不能安全地回来。
楚怀昀兀自喝着茶水,堂上的争吵他恍若未闻,一副淡定神态。
威王见出征无望,定然会趁楚怀昀远在边疆时在朝堂上做手脚,倒是倘若楚怀昀回来,那便如进了狼窟虎穴一般,战场的功绩也只是给他人作嫁衣裳。
丝竹声声,乐音袅袅,半月皎皎,宫灯烁烁。
当朝两丞两将,朝堂上出入的,却只有左丞相白顾卿,护国将军黄淳信,黄淳信两年前告老还乡,长子黄立海承其封号。
月悉华从未听过白顾卿,其实在这个朝堂上,除了楚怀昀,楚怀奉,楚怀则以及薛戴两位大臣之外,其他人她都不了解。
所以当听到左丞相白顾卿是楚怀昀的外公时,她愣了一瞬。
议事
是个精明的,善处世的老人,这是月悉华对白顾卿的第一印象。众多朝臣中,白顾卿是坐在第一位,三朝□□,门生过万,遍布全国各地,深入朝野之中。他的名望、权势、手段都是黄立海所不能比的。
从来不知,还有这样一位至关重要的人物。
他是楚怀昀的外公,庄妃的父亲,也是宣王的主要支持者。他的身份地位无疑给楚怀昀提供了很大的助力。
白顾卿衣着朴素,身穿深蓝朝服,暗灰的纶巾将白发掩盖,三道深刻的皱纹横贯额头。在众说纷纭的争吵中,他是安静的,面上带着慈祥又意味深长的笑意。
等争吵告一段落,他才缓缓起身,又不疾不徐得给座上的皇帝施礼,态度谦恭温和,没有一点当权朝臣该有的阿谀逢迎:“皇上,与云塞之战的将军已经定下,现今还有一事,臣请表明。”
主位的皇帝面容无喜无悲,手还覆于那木匣子上,食指轻扣,抚须温言:“白爱卿但说无妨。”
“今日午时传来快报,极东的傲沽小国数次骚扰我沿海边境。现下西北云塞战事的将军已定,还望皇上选出其他将士领兵赴东海平傲沽之乱。”白顾卿手持玉箸,革带一丝不苟地垂于胸前,沉声说道。
刚安静下来的朝臣又开始交头接耳,无不带着疑问和惊讶。
皇帝垂首轻按额头,手掌挡住了一众人的视线,看不清神色。他保持着这个姿势,另一只手轻扣木匣的频率变快:“白爱卿认为谁去最为合适?”
傲沽国,月悉华在那本杂记上看到过这个名字,是一个岛国,位于仓压大陆以东,极其荒凉。
白顾卿的神情不变,依旧不温不火:“臣以为,黄将军去最为合适。”
“不可!”堂下有人疾呼出声,是一位武臣,想来是黄立海门下的将军,“皇上万万不可,黄将军是我仓亚护国将军,怎能因极东海国的小骚乱就轻易前往,岂不有损我国威。”
“是有损黄将军的军威吧……哈哈!”有人叙言嘲讽。
那武臣气的面红耳赤,正要辩驳,被身前以为伟岸男子喝止,正是黄立海,此人器宇轩昂,一身武将打扮,络腮短须,眸如虎豹,颇有几分威势,但看起面相,却是个眼高于顶的男子。
“极东海国与我西北边境俱是我仓亚的国土,无轻无重,无高无下。就依白爱卿所言,与护国将军黄立海三万兵士,出征东海傲沽。”上座的皇帝以手支额,威严说道。
皇令一下,众人唏嘘,楚怀奉的脸煞白,案上的手握成拳头。
“王爷有无去过傲沽?”月悉华压低声音在楚怀昀的耳边问道。
楚怀昀眼角带笑:“你说呢?”
“想必是去过,不然也不会设此一计。”月悉华抬起头,眼神悠远。
出征傲沽便相当于流放,楚怀昀这一计设得巧妙,在他离开之前,他还要调开楚怀奉最大的助力,让楚怀奉即使把控京城也没有兵力称帝。
文武双全的侍卫
楚怀昀手中本有一半兵权,现加上皇帝赐的虎符将令,便是将仓压所有军队囊括怀中,只除了黄立海的三万士兵,只是三万对他而言,太少!连御林军的威胁都及不上。
蓦然一道阴毒的视线射来,月悉华周身一凛,垂眸看向楚怀奉,只见他口型张合,说的却是:“你赢不了!”是说给楚怀昀的。
楚怀昀脸侧偏了一瞬,微微一笑,极尽柔和,“皇兄终于宣战了,愚弟以为皇兄还能再忍些时日。”他说。
为什么赢不了,月悉华嗤笑,战事未定,说也不能说出结果。
两人的笑容交相辉映,一人柔和中透着凌厉,一人讥讽中带着几分淡然,很抢眼,看在某人眼中,便是极其扎眼!
楚怀奉面容冷峻,牙齿咬得咯咯响,细长的眼中一抹寒意闪过。只见他突地站起身,垂眸颔首:“父皇,既然边疆战事已经安排妥当,儿臣恳请父皇恩准一些余兴节目为将士们践行。”
“准,本是赏菊佳宴,今日不再谈国事,诸位爱卿莫要拘谨,今日君臣同乐,定要尽兴。”皇帝俯首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