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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眉头一蹙:“薛大人回去告诉你家主子,即使他能有机会带兵出征,没有我的消息,他一样胜不了!”
薛勋冒只顾着害怕,也不知听没听到他的话。
“肖大人随我出去吧!”月悉华将匕首插入腰间,走过来想扶住满身是伤的肖余生。
肖余生伸手挡了一下:“不必了,我没事,这点伤不算什么,若不是这玄铁链,量他们也困不住我!”他说完径自走到桌案前,拿了牢房的钥匙。
看他脚步沉稳,便知他无碍,月悉华钦佩地点头,继而笑道:“肖大人如此身手,怎会轻易地被这人擒住,应该早逃了才对!”
肖余生回眸,不甚在意地呵呵一笑:“任你武艺再是高强,也抵不过一碗迷魂散哪!”
“哦?”月悉华扬眉,这人倒是爽朗。
只听肖余生无奈地嘟囔:“皇帝钦赐在下一碗加了药的酒,明知有诈也得顺从地喝了,这就是皇权,谁也没有办法!”
这一点月悉华是极同意的,点点头不再罗嗦:“外面的守卫已经尽数被悉华放倒,肖大人尽可放心离去。”
“你呢?”肖余生一脸诧异,钥匙在他手中甩动,发出噼啪的脆响。
月悉华已经走到地上的薛勋冒身边,缓缓蹲下身子,拉开薛勋冒抱着头的颤抖的手臂,语气平淡:“肖大人先走,悉华还要做些后续的事情,不然肖大人即便出去了,也不能光明正大地走入朝堂,为王爷领兵出征。”
她的语气太平淡,仿佛没有加入任何感情色彩,可正是如此,才更让人觉得心慌,这种淡漠像是掩住汹涌波涛的冰面,一碰即碎。
肖余生满脸疑惑地走过来,身上的血在地上拖出一道暗红的痕迹。
“我本以为你是宣王爷的相好,你的身手和聪慧着实让人惊讶,晚时见你只觉得你气质沉稳安静,却不想你也有如此凌厉的时候。”
他托起下巴,看到自己手上的血迹,又狠命地在尚算是“衣衫”的衣衫上擦了擦,复又抬起头来:“是楚怀昀派你来的吗?他若有你这样的人才相帮,日后必然成事。”
“肖大人也不错。”月悉华没有多解释,一把提起薛勋冒的脖颈,没有用匕首,只是琉璃般的棕瞳紧紧锁在他惊慌的面孔上,薛勋冒喉头发出咕的一声,头一仰,被生生吓昏了过去。
肖余生看月悉华不回答,也觉得无趣,他的伤虽然都是外伤,但失血过多,却是撑不了多久,与其留下来给月悉华添乱,不如早早去王府,也可搬救兵来。
他踉跄着脚步踏出牢门,关门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叹道:“王爷怎么舍得让你这样一个丽人前来涉险。”
月悉华仍旧默不作声,扶着吓昏的薛勋冒起身。
肖余生消失在门外。一抹清浅的笑容漾上月悉华的脸颊,看起来却有几分苍凉。
今晚,先借用了!
牢房里什么都没有,就是不缺水。月悉华端起一盆冷水浇到薛勋冒的头上。被水一激,薛勋冒幽幽醒来。
看到那双小圆眼睛睁开,月悉华面无表情摔了水盆,道:“薛大人醒了?”
陶瓷的盆子彭的落到地上,薛勋冒浑身一抖,打了个激灵,瞳孔蓦然放大,哆嗦着唇:“你……你怎么还没走!”
“我走了,好让薛大人起身去报官追捕吗?”月悉华冷笑。
薛勋冒小眼珠转了一转,仓皇地后退,手触到桌上的一柄铁钩,立刻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抖着手用铁钩指着月悉华:“你别过来!人都救了,你还想做什么!”
“做什么?”棕瞳微眯,月悉华挑逗地伸出两指夹住指着自己的铁钩,“悉华探得一件事,想讲给薛大人听听。”
薛勋冒死命地想拉回铁钩,可是这浑圆的实心铁在月悉华的手里像跟牙签一样,任他费再大的力,钩子仍然一动不动。豆大的汗珠从他鬓角落下。
狠狠地咽了一口口水,薛勋冒昂起满是皱皮的苍老脖颈,冷声道:“你,你想说什么?”
“想说……”月悉华调皮地一眨眼,在这一点上,她和楚怀昀是一样的人,对付敌人从不手软!尤其是这样阴险的小人。她唇角微勾,娓娓道来,“不知薛大人还记不记得,城外三十里出的储家庄。”
薛勋冒的瞳孔蓦然放得更大,眼中满是惊恐和不信。
“若是薛大人想不起来,那悉华帮你回忆回忆。”手指稍一用力,铁钩被尽数勾回手中,挥手把钩子抛到地上,“储家庄有一女子,尚不足十三,不,今年也该有十六岁了!她对薛大人可是熟悉地很!”
“你胡说……我不认识她,不认识!她已经死了……她死了!”手中蓦然空了,薛勋冒趔趄着一步步后退,胆怯地瞄一眼摔在地上的铁钩。铁钩上冒的寒光,让他想起那个恶心的夜晚。
三年前,也是一个月圆的夜晚,一个女孩一头栽进尚书府后院的水井里。那天的水井就是泛着这样的寒光。
女孩是他偷偷从储家庄抢来的,一个十岁的女童,在院里当做禁脔养了两年,两年后,女孩趁他不注意跃入井里。
他怕人知晓,命人搬来大石把井口堵上,本该是万无一失……
“薛大人应该不知道,宣王爷会放心用你,除了摸清你的嗜好,自然也会抓住你的把柄。”月悉华眼中尽是厌恶和不屑,这样一个黑心的老头子,即便她不动手处理掉,他也活不了多久。
“那个女孩现在就在储家庄,不过人已经疯了,但是上堂作证还是没问题的。薛大仁若是不信,悉华可以带你去看看。”这个消息是月悉华从楚怀昀的书房里翻出来的,他的书柜上有一卷宗,里面记录有朝中各个大人的资料,里面就有这一条。
也许这是楚怀昀准备在关键时刻威胁薛勋冒的杀手锏,不好意思,今晚她先借用了!
今晚,她太累了!
薛勋冒蓦然坐倒在地,眼睛里一片死寂:“你想让我做什么……我都答应,求你不要说出去……”对于一个文士,名节甚至比命还要重要。
“你怎么栽赃肖余生的,就怎样给他澄清。”月悉华的眸中亦是无悲无喜,她要做的事,到此时,也算告一段落。
“是,是,我一定照办!”薛勋冒点头如捣蒜,眼珠却再也不敢乱转了。
月悉华轻巧地转身,冷声道:“从今以后,你务必记得,你是宣王爷的人!至死都不能背叛!”扔下这句话,她一步步朝门外走。留下兀自哆嗦的薛勋冒。
桌上的烛火明灭,火花噼啪,衬得牢狱更加森冷阴暗。
月悉华从刑部大牢出来,京城关阔的大街一片静谧,从远处传来打更的沉闷声。已经四更时分,月光稀疏,她踩着月光在街上奔走。如果能学轻功,她一定要学学。
从宣王府的后门进去,借着树丛的遮掩,迅速跑回刑房。前半夜里向原带她来的时候她已经摸清了机关的所在,不然她也难从这封闭的石室中逃出去。
又如法炮制地打开石门,把自己关进去。石门一关,四周又陷入一片黑暗。
摸索着走到石床边,疲累地躺上去。现在,楚怀昀应该已经知道她做的事了……肖余生会汇报给他的。
脸上漾起一片灿烂的笑容,其实,如果楚怀昀一开始就不信她,现在更不会相信,只会当她是想借此澄清自己而已,甚至还会怀疑她为什么能轻易地制服薛勋冒。
“呵呵。”黑暗中的月悉华不禁笑出声,她这么做,本就不是为了让楚怀昀相信自己。
去书房翻看薛勋冒的资料时,她无意间看到案桌上摆的奏折,那是楚怀昀上表请求带兵出征的奏折。
他的伤还没有好全,月悉华怎么可能忍心让他去战场……
呵,那个人的事,无论如何,她都狠不下心置之不理。
冰凉的石床对于此刻的月悉华而言,却是再美好不过的床铺了。就这周遭的黑暗,她的呼吸渐渐平稳,陷入深眠。今晚,她太累了!
……
嗡……
暗牢的石门被人从外面推开,起先是一条缝,来人推得很慢,接着缝隙越来越大。
夜明珠的光亮泄进来,照出床|上蜷曲而眠的月悉华。
门外的光亮是莹黄的,并不刺眼,落在丽人娇美的脸庞上,显出鼻翼下的阴影。丽人睫毛微闪,却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来人莹润修长的手指落在丽人的睫毛上,在她的眼睑上摩挲。挑起落在她脸颊上的发丝,别到耳后。
丽人鼻翼翕动,呼吸平稳,平日倔强的唇此刻轻轻合着,唇形精致,是淡红色,像极了丽人平日的性格,不温不火,如果,不惹怒她的话。
“悉华……”
一声轻浅的叹息在这冰冷的石室里显得很突兀。叹息声似乎从遥远的天边传来,又似乎近在耳旁。声音很轻,却能从中听出沉重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