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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节后,西湖边的游人日渐稀少起来。一天,李先生同夏先生来店里借了茶具,买了茶叶,还向船客租了一条小船。他们说,要摇船往湖心亭喝茶去呢。
听他们说得这样有趣,我忍不住向老板撺掇,说李先生他们是老顾客,让顾客自己泡茶总是不太妥当的,反正店里也没有什么生意,不如让我同他们一起去,帮他们泡泡茶、添添水也好。老板一想之下,便应允了。
小船在西湖中摇摇晃晃地前行,水波在船尾画出了几道美丽的波纹,那波纹直向岸边荡去,我在小船上搂着茶具坐着,心里很是得意。
夏先生笑着向李先生道:“叔同,学校里来这样的名人讲座,礼堂里挤得头都要破了,我们却跑到这里来喝茶,你说我们不是异类么?”
李先生也笑了,“有什么异类,每个人的选择不同罢了。”
夏先生笑道:“我看,我们这样的人,倒是很适合出家呢!”
我连忙跟李先生说:“李先生,你们不要出家,出家不好,我常去昭明寺跟小和尚玩,他们很苦的。”他们二人对视一眼,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时光飞逝,转眼几年过去了。我的个子长高了,声音也变粗了。几年里,李先生借给我很多书,间或塞给我一块银元,让我拿去买些纸笔。店里的账房先生走后,我就接了他的班。老板又招了个十二三岁的伙计帮工,我不用再端茶倒水了,每个月还可以多拿些工钱。只是李先生和夏先生来了,我还是会像从前那样为他们泡茶,拿点心。
谁知道往后的日子里,李先生来得越来越少了,倒是夏先生还常常来。有一次,夏先生带了另外一位先生来喝茶,两个人坐在二楼,唉声叹气的。
我为他们端上茶,只听夏先生向那位先生说道:“叔同出家这事,都怨我,我当时不该激他,说你这样当居士,还不如干脆出家了呢。”
我心头一震,李先生果然出家了么?那位先生道:“唉,前几天我从上海带了他的日本妻子去寺里看他……”
夏先生忙问:“怎样?他可愿回来?”
那位先生摇摇头道:“唉,没用……”他端起了茶杯,却没有喝,“那天,我将樱子安置在宾馆里,就去寺里喊来了叔同,带他进了房间,我就回避了,想让他们好好谈一谈……”
房间里光线很暗,弘一法师李叔同与他的日本妻子樱子面对面坐着。樱子低着头,用手指一圈一圈地画着床单上的格子,李叔同则半耷着眼皮,捻动着手里的念珠。他们谁都没有向对方望一眼。
半晌,樱子叹了口气,起身拿起柜子上的竹壳暖壶,沏了两杯绿茶。茶叶在玻璃杯中翻滚着,冉冉冒着热气,樱子却觉得心是冰冷的。她端了一杯茶给她从前的丈夫,现在已经是弘一法师的这个人,弘一法师没有动,只是摇摇头。
樱子将茶杯放在他身边的床头柜上,流下了眼泪:“为什么选择这条路?我们的爱……死了吗?”
弘一法师抬起头来道:“我仍然同第一次遇见你时那样爱你,只是这爱与我对众生的爱没有什么分别。”
樱子用手帕擦着眼泪道:“你曾经对我说,要握着我的手,带着我寻找这世界上所有的至真至美。”
弘一法师望着窗外道:“你知道吗,樱子,这世界上所有的至真至美,都在你的心内,向外去寻找,总会丢掉她的。”
樱子哭泣道:“你能不能、能不能再给我一点时间,三年,两年,一年也行,至少让我为你生下一个孩子,让我看着他就像看着你,爱着他就像爱着你一样。”
弘一法师站起来道:“我已出家。”说着,就往门外走去。樱子跑上前去,自背后抱住他哀求道:“不要走,求你。”弘一法师冷冷地道:“要走的,你留也留不住。”
樱子道:“如果你真想要出家,我们可以回到日本,日本那里的僧人是可以有家室的,你可以……”
弘一法师拉开樱子的手,打断了她:“樱子,你是一个很美丽、也很聪明的女人,对艺术有独特的领悟力,我相信即便我不在你身边,你将来也会有很大的成就的。”
樱子颓然坐在床边,凄然道:“我是毒蛇吗?现在你连碰都不愿意碰我一下,我只有最后一个请求,请你,最后抱一抱我好吗?”樱子抬起泪眼望着弘一法师。
弘一法师淡然道:“没有感情的拥抱是空洞的,于你我都是伤害。樱子,我希望你不要被假象和幻象迷惑了眼睛。”说完,转身就走,留下樱子一个人哭着瘫倒在地板上……
夏先生叹了口气,问道:“那樱子现在怎么样?”
同来的那位先生摇头道:“唉,还能怎么样,前几天回了日本。”
夏先生道:“唉,从前他们那样恩爱……”
我上前为他们添上茶,也叹了口气,李先生那样好的人,怎么说出家就出家了,还对自己的夫人如此冷酷呢?
昭庆寺的菩萨很灵验。自从那年在庙里许过愿,我就跟娘在屋后的山上开了一片地,种上了茶树。五年后,茶园丰收,我用当账房时攒下的工钱和李先生平日给的那些钱做本钱,开始做起一些卖茶的小生意。我种茶起早贪黑,采茶都选上好的芽叶,炒茶也是一丝不苟,所以我家的茶越来越好卖了。虽是战乱年月,有钱人也还是要喝茶的。
几年之后,茶叶生意赚了不少钱。原先茶馆的老板要去台湾,我就把店盘了下来。店里的生意依然很清淡,但我心里却是无比笃定,我在这里等着,我相信总会有李先生的消息。清明时节雨纷纷,下雨时人就更少了。
一天,刚开门不久,就看到夏先生跟从前同来的那位先生冒雨跑来。我十分高兴,忙将他们迎上二楼,给他们沏上我家最好的茶,“夏先生,这是我请你们喝的,现在这家店是我的了。”
夏先生吃惊地打量着我,“呀,小毛头,真了不起呢!”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这都是托李先生的福,李先生他现在怎么样了?”夏先生摇了摇头道:“唉,他现在苦得很,前几天,我去福建看他……”
1925年,宁波七塔寺。夏丏尊赶了很远的路,费了多番周折,才找到了弘一法师。见到弘一法师时,他正在吃饭,见夏丏尊来了,就像昨天才分别似的,笑着问道:“吃过饭了吗?一起吃一点吧?”
夏丏尊摇了摇头:“我下船时刚刚吃过了,你自己吃吧。”弘一法师低下头继续吃饭。
夏丏尊看到他面前一碗白饭,就饭的只一碟咸菜,心中不忍,问道:“这咸菜,难道不会太咸吗?”
“咸有咸的味道。”弘一法师回答道。吃过饭后,他用开水涮了涮碗底的几粒米和一点咸菜,将菜汤喝了下去。随后又倒了一杯白水喝。
夏丏尊又忍不住问道:“没有茶叶吗?光喝开水不觉得很淡吗?”
弘一法师笑道:“开水虽淡,淡也有淡的味道。”
我听着夏先生的叙述,禁不住流下泪来,忙叫店里的伙计拿来一瓶最好的茶叶。“夏先生,下次去看李先生,烦请将这茶带给他吧。”
夏先生看了我一眼道:“我替他心领了。可是你李先生现在是不用喝茶的。他就算是吃开水,也津津有味,如同吃茶一样了。”夏先生这样说。我听不懂他的话,但硬要他留下了那瓶茶。
我守着我的小店,像守着整个世界。夏先生也渐渐来得少了,我就订了报纸,报上一有李先生的消息,我就小心剪下来,仔细收藏。我看到李先生去了福建,在那里办学、讲课,心里很高兴。我不懂什么律宗,也不知道佛学院是干什么的,但是我想李先生这样的人在那里一定是受人欢迎的,他做着自己欢喜的事,心里也必是欢喜的。时间久了,我想当初夏先生说的话也是有道理的,喝茶跟喝开水有什么区别呢?就像喝开水跟喝茶没有什么区别一样。
终于有一天,我决定要去看望李先生。我没忘记带上那顶毡帽,要是他不记得我了,就把帽子给他看,告诉他,我是小玖儿。
我交代完店里的生意,正准备出门,迎面却碰到了夏先生。“夏先生!您好久没来了!快请上楼!”我将夏先生迎上二楼,给他倒来了茶:“夏先生,您这么久没来了,我正准备去看李先生呢。”
夏先生摘下眼镜,拭着眼角的泪说:“小玖儿,你不用去看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