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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麦娘 作者:池莉-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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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一定没有想想我还是没有结婚的大姑娘呢!我赶紧说:“好吧,我替容容洗澡。”
 
   之后呢?之后当然是我得去开会。上官瑞芳的母亲说:“不,我带不了孩子,我有自己的工作。况且瑞芳的事情已经让我们家乱套了。”
 
   我从冰箱拿了一个鸡蛋。我认为无论如何都得先让饥饿的孩子先吃一点东西。上官瑞芳的母亲拉住了我的手,轻轻地取走了我手里的鸡蛋,她歉意地说:“对不起,这是给你上官伯伯吃的,是我自己养的母鸡下的蛋。我们家里其他人都吃市场买的鸡蛋,不过抱歉的是,今天家里恰好没有其他鸡蛋了。”
 
   在这个过程中,上官瑞芳的父亲只是出来看了看容容,用一根手指在婴儿的脸蛋上弹了弹,谢谢了我并且告诉我,他将会在一天工作结束之后,与老伴一起去医院看望上官瑞芳;他会与各方面交涉,以保证上官瑞芳住院的医疗费用。此后便一直在他的书房看报纸,一张舒服的躺椅,轻轻摇着,发出柔和的摇篮一般的节奏。
 
   我怎么能够放下容容?一个半岁多的,一身臭气的,饿得吃手指的,没有父母照料的孩子?我只得抱着容容,离开了上官瑞芳父母的家。我带着容容赶到会场,悄悄推开了会场的后门。会场上是黑压压的人群,主席台灯火辉煌,领导们冠冕堂皇坐在那里,电视新闻记者的灯光在闪烁。会议开始不久,现在是一个表彰项目,来自全国各地的青年优秀专家已经上台,主持人正在麦克风里呼叫我的名字。我一个人呆在会场的最后面,怀抱饥饿的婴儿,左顾右盼不知道谁才能帮帮我。突然,孩子“哇”的一声哭了。容容的嗓音比她母亲的还要嘹亮。由于饥饿也许还由于过早地感觉到了人世间的痛苦,容容的痛哭有如瀑布一般汹涌和势不可挡。全场上千人刷地一下回过头来,令我无法解释也无法承受,我文不对题地说了句“对不起”,剩下的也只能是嚎啕了。
 
   容容就这样成为了我的女儿。未婚的我,在一个上千人的场合中,与我的养女一起失声痛哭,我就这样,无可逃避地成为了容容的妈妈。
 
   我无法不是容容的妈妈。容容现在整整三个月没有消息了,我能够不来找她?
 
   乔万红说:“我的朋友都叫我大红。你也叫我大红吧。否则,找乔万红是很难找到我的。来份水果和新鲜点心?”
 
   我说:“不要。”
 
   乔万红说:“怎么不要,要!我一定要请你吃点东西!”
 
   乔万红不由分说,拍拍巴掌,招来了服务员。她居高临下地与服务员说话,轻车熟路地要了水果和本店特色点心。她嗔怪服务员不会摆果盘。她自己动手,利索地把果盘摆到了我的面前。她用尖尖的手指钩了钩,过来了酒吧领班,她要求把音响的声音开小一些,而且吩咐换一个轻柔的美国乡村音乐。她还发现桌子边沿有一小块水渍,便让一个瘦瘦的扎黑领结的小伙子把它擦干净。我觉得我更了解这个女人了。这个女人的年龄肯定在三十八到四十八之间。女人到了中年,就跟树木一样定型了,逃不出两种大的类型。一种是我这种不太有社交能力的人,木讷,固执,循规蹈矩,平淡无味,把偏执深深埋藏在心底,常常任人摆布;一种就是乔万红这种类型的了,敏捷,夸张,新潮,富有挑战性和伤害性,有强烈的支配欲望。容容跟着这个女人到处巡回演出,在T形台上,光彩夺目地走来走去,回到后台,学着抽烟,喝洋酒,说粗话。乔万红当然知道容容的踪迹,就像猎犬对于小动物。
 
   面对我的注视,乔万红淡然一笑。她说:“没娘的孩子天照应。真是啊,我说容容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大福气呢?”
 
   我还是注视着乔万红。乔万红说:“对不起,你是她妈妈。那么我告诉你,一般说来,容容应该没有事的。”
 
   我除了注视乔万红就没有别的话可说了。她没有告诉我容容的具体行踪。乔万红说:“你还要知道什么?我说她没有事绝对就是没有事的。半个月前我还接到过她的电话。你不用问我号码,她打的是公用电话。容容这女孩子比鬼还精,十三岁就来北京了,什么世面没有见过?她在努力奋斗,她忙着呢,她迟早要成为一个小富婆,或者影视明星,青春偶像什么的。你就别替她瞎操心了。我的话,你明白了吗?”
 
   我不明白,还不够具体!
 
   乔万红说:“你这个当妈的,你太不了解自己的女儿了。请恕我说句不中听的话,你女儿可比你精多了。她哪里会留下什么行踪呢?你知道她做一些什么事情吗?”
 
   乔万红搬起指头历数容容的事迹:策划崔健在工人体育馆的摇滚音乐会;北京万人出动,去大西北绿化荒山;请马纳多拉来中国踢球;鼓捣歌星李娜出家当尼姑;筹划千集跟踪电视剧《一个北漂少女的三年》;等等。
 
   你平时不看报纸?看。得,这些新闻全国人民都知道,你也应该知道吧?和容容有什么关系?太有关系了!她都积极参与了鼓捣,坐着飞机满天飞,这里的款子拉到那里,那里的款子拉到这里,忙得像总理,能耐大着呢,几乎每做一件事情,全国人民都当做了茶余饭后的精神点心。现在这世道,你最不需要担心的就是年轻漂亮的女孩子了!她们不把别人骗得倾家荡产就算不错了,谁还能够骗得了她们?你这个妈妈,观念过时了!
 
   瘦瘦的扎黑领结的小伙子,半跪在地上,认真而谦恭地擦着桌面上的水渍。小伙子乌黑茂密的头发波浪一般颤动,刚刚修剪过的发茬的横截面,乌黑油亮仿佛随时要滴出一粒黑珍珠来。不知道怎么搞的,这黑珍珠的光亮,把许多不相干的情景都映照了出来:睡懒觉赖床赖得跟牛皮糖一样的容容,我那紧紧盯在股市的弟弟,汽车修理铺的郑建勋,坐在湖边的读钢琴乐谱的上官瑞芳,微风中摇摆的看麦娘,还有腼腆而活泼的金农。当年我对金农绝对地不屑一顾,我认为那男孩简直就是一个流氓。可是在这一刻,在北京亮马大厦的某个咖啡厅里,与一个素不相识的名叫乔万红的女人对坐,我忽然嗅到了上官瑞芳畸形恋情的气味,那是一种熟透的果香味,酷似无花果。是否所有的盛开都是纷纭复杂的,而真正能够辨别和领会它的意义,还是要等到人生的秋天呢?可是,迟到的领会不再有实际的用途,给人平添的只是无限的惆怅。我的容容,看来不是妈妈这种类型的女人了。
 
   乔万红手托下颌,出神地看着来回移动的抹布,忽然对我说:“我喜欢上官瑞芳的故事。”
 
   乔万红说:“原来我的信条是:当我绝望的时候,我就只想两个地方,一个是医院,一个是监狱。现在我又多了一个地方,就是想想别的女人悲惨的故事。这是你给我的启发。我现在要对自己进行三想教育。”
 
   乔万红说:“看你这么老实,实话告诉你吧。容容在我这里是有一点股份的,我从她的分红里,给你把路费和住宿报销了,然后你就回去吧。回头我设法让容容给你们打电话。”
 
   我说:“不。”
 
   乔万红说:“不什么?”
 
   我说:“不要你给我报销什么,也不回去,也不要你回头设法让容容给我们打电话。我要找到容容,至少要知道她现在的下落。我相信她此时此刻,总在一个地方。我要她知道我在找她。”
 
   乔万红扬了扬眉梢,然后低头去喝她的咖啡。她小口小口地喝,模样很老到,跟电影里面的外国人一模一样。
 
   乔万红突然对我说:“你父亲是不是特别聪明?”
 
   当然是了。我父亲一辈子研究小麦,很有成就的。
 
   乔万红说:“你把右手伸出来。”乔万红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幅眼镜,戴上,拿着我的右手手掌,煞有介事地开始琢磨我的掌纹,嘴里咕嗜说:“现在世界上也还有你这样的人。”
 
   我父亲的确特别聪明。从前有相当长的历史时期,我们农学院的宿舍,是那种50年代苏联老大哥帮助修建的办公楼。中间是宽敞的过道,办公室在过道两边,房门对着房门。过道在成为宿舍之后变得不宽敞了,每户人家都把过道当厨房,摆了一张桌子,切菜,桌子旁边是炉子,桌子下面码着蜂窝煤,炉子上架着铁锅,蜂窝煤上撒了粉笔灰。撒粉笔灰的创意就是我父亲的。我母亲骄傲地告诉我们,在我还没有出生之前,我父亲就想出来这个办法来警告小偷,保护自家的蜂窝煤。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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