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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麦娘 作者:池莉-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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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鱼伙伴,是我生命的历史和我存在的证明,是我人生楼梯的扶手,没有这种扶手,我就会失去自己的疆界。这种感觉,于世杰不懂。我也不会说,否则就要被他叱责为“精神病”了。可能有一些男人就是这样的,他觉得他是船长,叼着烟斗掌握方向就很伟大,他认为他的责任就是把你带到目的地,同时让你吃穿不愁,按时开饭和按时关灯,还能提供热水淋浴和背景音乐,这无疑就是一趟很不错的航行了。是的,不错!在无数急流暗礁的旅途里,健康平安就是最大的福气。船长有资格自豪和刚愎自用。于是,于世杰也就永远也不可能完全理解他的妻子,这女人有时候怎么会那么倔强,那么不可理喻。
 
   6月21号,你想干什么?
 
   一夜没有睡好,眼睛生涩得很。我拉开客厅的门,到阳台上去呼吸新鲜空气,热浪却扑面而来。也就才是6月21号吧,怎么就已经热得这么的不可思议呢?天空一块板地枯蓝枯蓝,枯蓝中透着冷灰,仿佛一只巨大的眼睛,纹丝不动,冷酷地盯着大地,盯着城市,盯着我。太阳在哪儿呢?太阳没有了,只有白亮刺眼的强光。树冠在微妙地晃动;行人在微妙地晃动;公共汽车也在微妙地晃动,司机恼火地卸掉了身边的车门,光着大腿开车,头上搭一块湿毛巾;热浪让这个世界完全变形了。这的确不是平常的一天!
 
   我站在阳台上,两只手在耳边使劲在扇动。我呼吸困难了,鼻子抽得呼呼作响,肺里面有一点牵扯痛。看来不是我昨夜过于敏感,这绝对不是平常的一天!绝对不是!这一天才是夏至,夏至就是初夏,初夏就是夏天的开始,应该还有半个月才入伏呢,最炎热的中伏应该还有一个多月呢,现在应该是梅雨季节,应该到处湿漉漉的绿油油的,空气里应该流动着梅子熟了的果香气味。怎么可以一下子就是摄氏四十多度了?怎么可以是一个空梅呢?与多年来的这一天太不一样,这就是不正常了。黎明时刻,在电视机里看见的浓烟,一定是一种预兆。我不能够放过这种预兆。为什么人类总是容易被表面的现象牵着鼻子走,急急忙忙地赶热闹,而完全忽略对于生活日常状态中细微征兆的感觉呢?为什么连老鼠都能够预感地震,而人反倒不能呢?现在天亮了,我是得要好好想想我要做什么。
 
   今天是6月21号,立夏,是全年之中最长的一个白昼。大清早,天气就奇热无比。到今天为止,容容失踪整三个月了。哪里有孩子整整三个月不与家里通消息的呢?容容野心大,贪玩,做事着迷,一门心思地要成大名获大利,跟一个电视剧剧组,或者跟一个服装表演队,或者跟着中央电视台心连心艺术团跑到边疆去演出,一个月两个月忘记给我们电话,这也是有过的事情,可是三个月就没有过了。今天还是我父亲的忌日。十年前的6月21号,我父亲在晚饭之后外出散步,去了我们农学院附近的夜市,在那里的地摊上买了几本便宜的盗版书。结果,在回家的大马路上,失足跌进了下水道,被淹死在肮脏的臭水里。那条大马路下水道上的窨井盖,在我父亲去的时候,还好好地盖着下水道;在我父亲回来的时候,窨井盖恰好被小偷偷走了。还有上官瑞芳,就是在二十年前的6月21号出事的。用通俗的话说:她疯了。这一天,上官瑞芳敞开了她宿舍的大门。她们母女俩赤身裸体,一丝不挂。上官瑞芳安安静静地,大方自然地,用一只不锈钢勺子,从身边的白色痰盂里,一勺一勺挖出大便,喂她怀里半岁的婴儿。人们到现在都还记得,上官瑞芳的手指,还精致地翘成兰花状。五年前的6月21号,我母亲也是外出散步,在绕过那只陷害了我父亲的窨井盖的时候,突然歪倒,她患了脑中风,偏瘫了。前年的6月21号,于世杰首次胃部大出血,晕倒在抗洪抢险的长江江堤上。去年的6月21号,我们儿子初中毕业考重点高中。我们成绩一贯不错的儿子却没有按时做完试卷,因为他的手表突然停了,他以为时间还充裕得很呢。结果,破费了我们六万多块钱,还求爷爷告奶奶地央求了不少人,才得以进入一所重点中学。奇怪的是,我们家所有的石英手表,包括最便宜的会议赠表,无论扔在哪个犄角旮旯,全部都走得非常准时。儿子赴考这一天,我还特意挑选了一块崭新的最好的意大利添时富进口石英表,可是它悄然地停摆了。交卷的铃声一响,可怜我儿子嚎啕大哭,本来他是可以轻而易举考上重点高中的。于世杰就在学校的大门口,把我骂得狗血淋头,无地自容。除了任打任骂,我还能够有什么话说?6月21号,对于我,真的是一个必须加倍当心的日子。
 
   数字是一个魔幻奇妙的东西。要不然,由数字组成的扑克怎么能够变化出那么多的魔术?而扑克即便不变魔术,本身也具有永恒的魅力,是时间淘汰不了的玩具。
 
   我一向敬畏数字。在我生活中发生的所有的特别事情,无不被有序地排列在数字的网络之中。

正文 二
  1981年6月21号,上官瑞芳疯了。十年之后的1991年6月21号,我父亲死了。而且事情发生得都是那么意外,让人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我宁愿把一切看成时间上的巧合,而正是这种我们无法勘破的巧合,永远使我心生惶恐。当2001年的新年钟声被敲响的时候,我的心就无端地被提了起来。今年,我对与之相关的年份都有高度的敏感和超凡的记忆。比如:一百年前,也就是1901年,也是一个极其动乱的年份。义和团闹得很凶也很复杂;签订辛丑条约;清政府下诏改科举,废八股,考中国政治事论;武科也废了,建立武备学堂,操习新式枪炮,令当时的天下文武学子大吃一惊而无所适从;西太后跑掉了又起驾回京;正与俄国人谈判的李鸿章突然去世,不该死去的人死了。这一年国际上也不太平,有相当重要的人物死亡,一是英国的维多利亚女王去世了。这个了不起的女人统治了英国半个多世纪,创建了一个辉煌的“日不落”大英帝国。二是美国,这年死了两个总统。一个是第二十三任总统哈里森,一个是第二十四任以及二十五任总统麦金莱,后者很不幸,是遇刺身亡。在纽约的一个博览会上,一个无政府主义者用手枪击中了他。他在世上留下的最后一句话让人疑念重重,想入非非,他说:“上帝,我离你越来越近了。”真的有上帝吗?不管是否真有上帝,他信仰,他便去得很安详。
 
   对于年份的迷信,可能也就是我这样一个没有宗教信仰的女人的糊涂信仰,以便依靠什么来寄托自己的哀思、怨尤以及内疚悔恨之类的杂乱思绪。一百年前的美国,死亡两个总统却并没有妨碍它立刻获得新的总统,而且是朝气蓬勃的年仅四十二岁的哈佛大学研究生罗斯福。所以这一年,无论美国总统的死亡率高达多少,美国还是丝毫不受影响地出现了钢铁巨头,这就是拥有十亿美元的摩根钢铁公司。这一年的英国,似乎也没有因为维多利亚女王的驾崩而出现衰弱迹象,英国皇家海军力量空前强大,与德国海军开始了世界上最大规模的海军军备竞赛。这两个国家强大的军事力量,为后来的第一次世界大战积累了战争风云。战争可不一定完全是坏事。从更长远的空间来看,战争是最快的文化交流方式,并且优胜劣汰,最有效地为增长过快的人类自然减员,还是文学名著的摇篮——如果没有大悲大痛,哪里有那么复杂动人的小说?而欧洲,比如法国,在任何年份都醉心于艺术,也就是百年之前,年轻的毕加索在巴黎一家著名的画廊首次展出了他的作品。他对于蒙特玛塔街头贫困小市民生活的迷恋和表现,赢得了艺术界的青睐,使他成为了一代天才的画家。说实在的,我觉得上帝有一点偏袒美国和欧洲,而我们,似乎命中注定只能被迷信一再地损害。
 
   假如我更早地醒悟到这一点,我一定会竭力支持我父亲去美国的,过去一百年的历史至少证明,它无疑是一个更有福气的国家。1990年,联合国有一个小麦科研项目,需要父亲去美国工作一年半。如果他去了的话,将会在1992年上半年回国。因此至少我敢说,我父亲肯定就不会在1991年的初夏,为了购买便宜的盗版书,在路灯坏掉的马路上,死于小偷什么都偷的社会主义初级阶段。
 
   那时候,在我们家庭里,我母亲的意见分量很重。我母亲认为,美国毕竟是资本主义国家,腐朽和黑暗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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