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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年第12期-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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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刍了一生的时光
  春天一位伟大的妈妈
  春天  一位伟大的妈妈
  在破败的路上赶着回家
  她要看看日夜思念的孩子们
  是否被冬天的困顿击伤
  她要赶在一场细雨的前面
  在最后一个寒冷的夜晚
  她要趁孩子们熟睡赶制新衣
  在澄明朗润的清晨
  她要让孩子们穿上
  她还得去周围走走
  用母性的心
  让冰河解冻  惠风入户
  给那些迷途的孩子
  找到前行时的路


断想十七行(外一首)
■  罗泽广
  怀乡的人更愿意把周末的旅程
  换成一份新鲜的病历
  雨总是不停,把天空降低
  最终落向地面最终证明
  地上到底比天上安稳
  但射出的箭以更快的速度回到弦
  仿佛从未射出,在比赛中兑水   左边的铁轨用枕木确定右边的   左手握住右手并不能获得安慰   我们需要更直接的方法   对付日常生活的繁复手续   如果把钱存入银行再取出来   就拥有双倍的钱如果   把时针往回拔就回到昨天   我们从死亡开始阅读自己的小传   直到第二次死去,直到看清第三次童年   我们在两扇门里寻找第三个方向离开   邮差和他的虚拟信札   啊,亲爱的,你的信肯定被时间读过   三张白纸像青春一样不着一字   右下角潦草的签名似乎也非你的手笔   仿佛一个人老去的身影   “梦想导致灵魂的分离,而回忆   在笔没有墨水的时候只能依靠睡眠”   所以,请继续睡。新版的修辞学   在一场未经装修的梦里同样游刃有余   “但不是有玻璃,切换出南方城市的阴影   玫瑰洒上香水具备了夜生活的潮湿气息”   他有足够的经验辨别夜晚的邪恶   但无法回到正午的光浴   他睡眠,他回忆,他写到年轮   信从右手递向左手,或者相反   书写和阅读之间隔着另一个沉重的肉身   现在他换下工作服,彻夜对着镜子告白
  他填上镜中的地址为自己邮出了一场雪
  啊,亲爱的,这封信拥有雪一样的柔美身段
  经不住推敲,但有足够的寒冷


保险推销员(外一首)
■  林典饱
  打开皮包
  保险推销员取出
  你三十年后的晚年
  你琢磨:三十年后
  物价是上涨还是下降
  每月一千二百五十元
  能不能买回幸福的诺言
  年轻的保险推销员
  描绘未来的高手
  短短半个小时
  就把你漫长的下半辈子
  压缩成一块香甜的饼干
  年轻的保险推销员
  被车撞死了
  你站在三层楼的窗前
  看见黑色的皮包抛在路旁
  雪白的保单散落一地
  三层楼  生与死的距离
  太近了
  你不知所措地掩掩窗户
  照  片
  照片剪下一小块时间
  在抽屉里  静静等待
  哪一天,谁来打开:
  端坐桌前,仔细打量
  那一缕泛黄的微笑
  “仿佛还在昨天。”
  照片发出轻轻的叹息
  镜子指着满头白发
  让照片无法隐瞒沉重的心事
  照片需要回到旷野中
  接受阳光和大雨的淋浴
  它要洗刷经年累积的尘垢
  和握在手里那把锈迹斑斑的剪刀
  


灼灼桃花(外二首)
■  夏 玲
  红粉的灯笼挂满地角田边
  那一枝枝粉红的火焰
  用了一生的明媚
  做春天畅通无阻的证件
  绽放在乡村光秃秃的枝丫间
  像在村头安上了高音喇叭
  把一声声祝福喊响在心间
  点燃人们述说的愿望
  深一脚浅一脚的足迹
  撒在大路旁、小河边
  压痛春天的娇艳一开放
  就让大地撒满了万丈红尘
  南风吹动的黄昏
  你凋落在泥地上溃烂
  春天从这时开始荒凉
  我侧身走过你的身边
  和你馨香娇红的面容道再见
  就此夜夜梦见火焰
  火  柴
  小小的火柴
  重如千斤
  喧哗着蓬蓬勃勃火的声音
  黑暗中划亮一根火柴
  它小小的火焰跳荡着
  像一只小小的火鸟
  火柴发出了细微光明
  那具有灼伤力的线条
  灼痛了我的手指后
  就倏地飞到了终点
  把我空留在了
  灰烬和黑暗里发呆
  因为我的手慌脚乱
  使我手中剩下的火柴
  害怕起了燃烧
  没有能延续火的火柴
  
  沉默地讲述着
  机遇的短暂
  用补丁缝缀花朵
  让过暴雨
  让过狂风
  让过生活向我
  投射来的刀尖尖
  我并不是因为软弱
  才流泪
  让我把砂粒一样的生活收拢
  筑成一座花园
  放置在心房
  让我强行抹去泪水
  把快乐抓在胸腔里
  小心看守
  遭遇了这样的
  补丁摞补丁的生活
  让我把每一处补丁
  都缝缀成了花朵
  让命运撕碎的布片
  成为我工艺中的小零件
  在做这一切之前
  请让我痛痛快快哭一场


关顾灵魂
■  西 渡
  作为一个坚定的元神论者,我并不相信宗教意义上的灵魂。我这里所说的灵魂是指一种特殊的心灵状态,它是我们的心灵和另一个心灵相遇时产生的一种独特的共振现象。这样一种共振把我们的心灵从一种分离的、孤立的状态带入一种复合的状态。就像电流使钨丝发出炽热滚烫的光芒,这种共振催生出世界上最奇妙的存在——灵魂。所以,灵魂的存在总是复数的,它们是人类精神的聚合。死亡使人生失重,而灵魂把我们从死亡那虚无的深渊中拯救出来。在我看来,写作就是让心灵进人这样一种灵魂状态的特殊电场,而我们的语言就是拥有神奇能量的自由电荷,心灵则是通电时发光的钨丝。但是,这样一种令人神往的心灵状态并不普遍,并有其特殊的脆弱性。因此,我们的写作必然带有一种看顾灵魂的未来的责任。我认为,这也是它所担负的最重大的责任。
  对我而言,写作最强烈的动机起源于恐惧,一种对死亡,对一切美好的事物终将逝去的恐惧,和对不断流逝的时间的恐惧。在我意识到死亡这样一个事实之前,世界对我曾是无限美好的。我在江南一个风光秀美的山村无拘无束地长到十三岁。那是一个安宁的、与世无争的小山村。在群山的怀抱问,它安静地、悄无声息地哺育着几百口人朴素的、原始的生存。我从小便天天面对着它四遭的青山,日月星辰从山背后升起,又慢慢挪移到山背后去。春天,积云从山南送来丰沛的降雨,冬天,它又从山北送来皓皓的白雪。春天来了,杜鹃染红了高高低低的山岭,田问地头满眼是招展的花枝。一场春雨后,竹笋顽强地从地里拱出来。紫云英织好了又软又厚的紫花地毯,专等着你到它身上打几个滚。自鹭从清澈的水田上空飞过,和白云比着它的白;燕子在梁间呢喃,和人比着它的多情。夏天是繁茂的生长季节,青山更青,禽鸟的呜唱更殷勤。秋天,满山的野菊花酿出一缸浓烈的菊花酒,整个村庄便沉醉在它扑鼻的芬芳里。冬天,皓皓自雪覆盖了屋顶,半睡半醒地,人和村庄都沉浸在温暖的回忆里……
  那时候,四季的更迭对我仅仅意味着不断变换的风景,而它们的不断重临更模糊了我对于时光流逝的意识。我觉得自己和周遭的一切都将这样周而复始、永无穷期地存在下去。但是,死亡很快向我显露了它狰狞的面目,驱逐了这种不朽的幻觉,把一种冷酷的、清醒的时间意识强加给我。在我十三岁那年,我的一个关系亲密的堂兄溺水身亡。当我坐在拖拉机上,和堂兄弟们一起护送着他的灵柩回村的时候,我第一次体会到了那种彻底无助的感觉。
  从那时开始,我便模模糊糊地开始考虑灵魂的问题。那时也是我刚刚开始阅读的年龄。通过阅读,我发现了一种可能性,一种将眼前不断流逝的一切用文字手段加以保存的可能性,更重要的,它同时还向我显现了灵魂的可能性。通过文字的媒介,我们既可以和古人,也可以和远方的友人进行心灵的交流,神游于时空宇宙之外。通过这样的交流,灵魂得以产生,并一次次转世再生。它在我内心催生出一种迫切的要求——通过同样的方式将自己的灵魂托付给后人。这样一种模糊的意识催促我从中学时代就拿起了笔。
  我到现在仍然相信,我那时候的感觉是正确的。阅读的经验不断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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