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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起烧来。
大夫说:“今天早晨你来的时候我不在家。可是现在,刚刚有空,我就来看小宝宝了。”
奇诺站在门口,堵着门,憎恨在他眼睛后面愤怒地燃烧着,还有恐惧,因为几百年来的奴役深深地刻在他的心灵上。
“孩子现在差不多好了,”他简慢地说。
大夫微微一笑,但他的眼睛在布满了淋巴的小眼窝里却没有笑。
他说:“有时候,朋友,蝎子的螫伤有一种奇怪的后果。起初表面上见好,然后出其不意地——噗!”他噘起嘴发出一个轻微的爆破声来表示那会发生得多么快,他又挪了挪他那个小小的黑色的大夫用的手提皮包,让灯光落在上面,因为他知道奇诺的种族喜爱任何行业的工具并且信任它们。“有时候,”大夫用流畅的语调接着说,“有时候会使人的腿干瘪掉,眼睛瞎掉一只,或者成了驼背。哦,我知道蝎子螫伤是怎么回事,朋友,我会把它治好。”
奇诺感到愤怒和憎恨在化成恐惧。他不懂,而大夫也许是懂的。他不能冒险,拿他的肯定的无知来对抗这个人的可能有的知识。他落在陷阱里了,他的同胞一向如此,将来也会如此,直到,象他所说的,他们能确实知道所谓书本里的东西的确是记载在书本里的。他不能冒险——不能拿小狗子的性命或者身体的健全来冒险。他站开了,让大夫和他的仆人走进茅屋去。
他走进去的时候,胡安娜从灶旁站起来倒退着走开,她又用披巾的穗子盖住孩子的脸。当大夫走到她面前伸出手的时候,她抱紧了孩子朝奇诺看着,奇诺站在一旁,火的影子在他脸上跳动着。
奇诺点点头,她这才让大夫把孩子抱过去。
“把灯举起来,”大夫说,仆人把手灯举高之后,大夫看了一会孩子肩上的伤。他沉思了一会儿,然后翻开孩子的眼睑看了看眼球。小狗子在跟他挣扎,可他只是点了点头。
“正如我料到的那样,”他说。“毒已经进去了,很快就要发作。过来,你瞧!”他按住了眼睑。“瞧——它是蓝的。”奇诺焦急地瞧瞧,看到它果真有点儿蓝。他也不知道它是否一向就有点儿蓝。可是陷阱已经设好了。他不能冒险。
大夫的眼睛在它们的小眼窝里浮出了眼水。“我要给他一点药来败败毒,”他说。接着他把孩子递给奇诺。
于是他便从皮包里取出一小瓶白色的粉末和一个胶囊。他在胶囊里装满了粉末又盖了起来,然后在第一个胶囊外面又套上第二个胶囊,也盖了起来。然后他非常麻利地动作着。他把孩子抱过来,掐他的下唇,直到他张开了嘴。他的胖手指把胶囊放到孩子的舌根他吐不出来的地方,然后从地上拿起盛着龙舌兰汁的小水壶给小狗子喂了一口,这就算完了。他又看看孩子的眼球,然后他噘起嘴来,好象是在思索。
他终于把孩子递回给胡安娜,然后转身向着奇诺。“我想一小时内毒就会发作,”他说。“这药也许可以使小宝宝不受伤害,不过我一小时之内还要来一次。也许我正赶上救他的命。”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便走出小屋,他的仆人提着手灯跟随着他。
现在胡安娜把孩子包在披巾里,她又焦急又害怕地盯着他看。奇诺走到她面前,揭起披巾盯着孩子看。他挪动了手想去看看眼睑下面,这才发现珍珠还在他手里。于是他走到靠墙的一个箱子前面,从里面取出了一块破布。他把珍珠包在破布里面,然后走到茅屋的角上,用手指在泥地上挖了一个小洞,把珍珠放在洞里,盖上土,又掩蔽了那个地方。然后他走到火的面前,胡安娜在那里蹲着,注视着孩子的脸。
大夫回到家里,在椅子上坐定,看了看表。他的仆人给他端来一顿简单的晚餐,有巧克力、甜点心和水果,而他不满地瞪着这些食物。
在邻居们的屋子里,人们头一次谈起在今后很长的时间内将要在所有的谈话中占首要地位的那个题目,要看一看谈起来情形怎样。邻居们伸出大拇指彼此比划那颗珍珠有多么大,他们又做出种种抚爱的小手势表示它多么可爱。今后他们要非常密切地注意奇诺和胡安娜,看财富是否会象冲昏所有人的头脑那样,也冲昏了他们的头脑。人人都明白大夫为什么来的。他伪装得不大高明,因此完全被人看穿了。
在外面的港湾里有一群密集的小点闪闪地发光,浮到水面来逃避一群闯进来吃他们的大鱼。在屋子里面人们可以听到屠杀进行时小鱼的咻咻声和大鱼跳跃的溅拍声。水蒸气从海湾中升起,结成盐水珠子落在灌木丛和仙人掌上,落在小树上。夜耗子在地面上爬来爬去,小猫头鹰一声不响地追捕着它们。
眼睛上面有火红斑点的那条瘦瞵嶙的小黑狗来到奇诺的门口,伸头朝里面张望。当奇诺抬起头来瞧它一眼的时候,它把臀部摆动得都快散开了,奇诺把头一转过去,它又平静了下来。小狗没有走进屋子,可是它带着狂热的兴趣望着奇诺从小瓦盘里吃豆子,又望着他用一块玉米饼把盘子擦干净,吃了饼,又用龙舌兰汁把这些东西送下去。
奇诺吃完饭正在卷一支纸烟,忽然胡安娜急促地喊了出来:“奇诺。”他瞧了她一眼便站起来,赶快走到她面前,因为他从她眼睛里看到了恐怖。他站在她旁边,弯着身子朝下看,可是光线非常暗淡。他把一堆小柴枝踢进灶坑去燃起一阵烈火,这样一来,他就可以看到小狗子的脸了。孩子的脸是通红的,他的喉咙在抽动,一道粘粘的唾液从他的嘴唇中间流了出来。腹部肌肉的痉挛开始了,孩子病得很厉害。
奇诺跪在妻子身旁。“原来大夫果真知道,”他说,他不单说给妻子听,也在说给自己听,因为他的心是冷峻而多疑的,他也想起了那白色的粉末。胡安娜左右摇晃着,哼出了那小小的“家庭之歌”,仿佛它能够击退危险似的,这时孩子在她怀里一面吐着,一面折腾着。现在奇诺心里产生了疑惧,邪恶的音乐便在他头脑里震响了起来,几乎驱走了胡安娜的歌。
大夫喝完了巧克力,小口小口地咬着甜点心。他在餐巾上擦擦手指,看看表,站了起来,拿起了他的小手提包。
孩子得病的消息在茅屋丛中迅速地传开了,因为在穷人的仇敌中,疾病的地位仅次于饥饿。有人轻轻地说:“你瞧,幸运带来恶毒的朋友。”他们点点头,站起来到奇诺家去。邻居们盖住鼻子,在黑暗中急急地跑着,直到他们又挤进了奇诺的屋子。他们站在那里凝神看着,同时三言两语地谈论着在一个喜庆的时候发生这种事是多么不幸,他们还说:“一切事情都操在天主的手里。”老年的妇女在胡安娜旁边蹲下,要能帮忙就给她帮点儿忙,要不能帮忙就给她点安慰。
这时大夫匆匆忙忙地进来了,后面跟着他的佣人。他把那些老太婆象赶小鸡一样地赶散了。他抱起孩子,仔细看看,又摸摸他的脑袋。“毒已经发作了,”他说。“我想我能够打败它。我一定尽我的力量。”他要了一杯水,在水杯里放进三滴阿摩尼亚,然后他扳开孩子的嘴,把它灌了下去。孩子受着治疗,一面飞溅着唾沫一面尖声地喊叫,同时胡安娜用惊惶的眼睛望着他。大夫一面干活儿一面说点儿话。“幸而我懂得蝎子的毒,要不然——”于是他耸耸肩膀,表示可能会发生什么事情。
但是奇诺很疑心,他不能把他的视线从大夫敞开的提包上,从里面的那瓶白粉末上移开。渐渐地,痉挛平息了,孩子也在大夫的手下面松弛了。然后小狗子深深地舒了一口气便睡去,因为他吐得累极了。
大夫把孩子放在胡安娜的怀里。“他现在就会好了,”他说。“这一仗我打胜了。”胡安娜满怀崇敬地望着他。
现在大夫关他的提包了。他说,“你看你什么时候能够付这笔账?”他的口气甚至是和蔼的。
“等我卖掉我的珍珠我就付给你,”奇诺说。
“你有一颗珍珠?一颗好珍珠吗?”大夫满怀兴趣地问。
这时邻居们异口同声地插进来说了。“他找到了稀世宝珠,”他们嚷道,同时他们把食指和拇指圈起来表示那颗珍珠有多么大。
“奇诺要成为阔人了,”他们叫嚷。“还没有人看到过这样的珍珠呢。”
大夫露出惊讶的样子。“我倒没有听说。你把这颗珍珠放在一个安全的地方了吗?也许你乐意让我把它存在我的保险箱里吧?”
奇诺的眼睛现在眯上了,他的脸颊绷得紧紧的。“我把它收好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