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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部分散落,在空中隆隆作响。想到我们使整个伊斯坦布尔都陷入了恐怖之中,我兴高采烈。我同样也感到害怕,因为我似乎终于找到勇气,开始做人生中真正想做的事。在那个时刻,身处哪个城市好像不再重要。我希望那个恶魔飘浮空中,彻夜对人群洒下火焰。它开始左右摇摆,最后伴随着两岸狂喜的呼喊,飘落在金角湾中,没有危及任何人。沉入水里时,它仍能喷涌出火花。
第二天上午,就和童话中一样,帕夏通过霍加送来了一代袋黄金。他对表演非常满意,但觉得“恶魔”的胜利有点奇怪。我们又表演了十个晚上。白天我们修复烧坏了的模型,策划新的表演,并让人带来狱中的俘虏装填火箭。十袋火药在一名奴隶脸上爆开,他的双眼都瞎了。
婚礼庆典结束后,我没有再见到霍加。远离这个不断观察我的古怪男子的探究眼神,着实让我自在许多,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不会想着和他一起共度的兴奋时光。回国后,我会告诉所有人关于这个和我长得极为相像、却从不提及这种相似的人。我待在牢房里,看护病人打发时间。听到帕夏召见时,我感到一股近乎快乐的战栗,急速赶往。他先是敷衍地夸奖我,说大家都很满意这次的烟火秀,大家也都非常开心,说我很有才华,等等。突然间,他说,如果我成为穆斯林,他马上会让我自由。我大为震惊,变傻了,说自己想回国,甚至傻乎乎、结结巴巴地提到母亲和未婚妻的事。帕夏仿佛没有听见我的话,只是重复刚刚说的语句。我沉默了一会儿。不知为何,我想起了小时候认识的一些懒惰的窝囊男孩,那些仇恨父亲、反抗父亲的孩子们。当我说我不会放弃自己的信仰时,帕夏大发雷霆。我回到了监狱。
三天后,帕夏再次召见了我。这次他心情很愉快。我还没作出决定,因为无法确定改变信仰是否能有助于我逃脱。帕夏问了问我的想法,并说会亲自安排我和当地的美丽女子成婚。趁着一时的勇气,我表示自己不会改变信仰。帕夏稍稍有些惊讶,说我是笨蛋。毕竟,我身边没有什么人士,会让我耻于说出自己改变了信仰。接着,他介绍了一下伊斯兰教。说完之后,他又送我回了狱中。
第三次造访时,我并未被带到帕夏面前。一名管家询问我的决定。或许我会改变主意,但不会是因为一名管家问我!我说还没准备好放弃自己的信仰。这名管家抓住我的手臂,带我下楼交给了另外一个人。那是一个高大的男子,瘦得有如我经常梦见的人。他架起了我的胳膊,就像在温柔地帮助一位衰弱的病人。他把我带到了庭园一角,又有人来到了我们身边,这个人有着庞大的身躯,真实到不像会出现在梦中的人一样。两人在一处墙边停下,捆住了我的双手,其中一人还带着一把不太大的斧头。他们说,帕夏已下令,如果我不成为穆斯林,就要立即斩首。我呆住了。
我想,或许没那么快。他们同情地看着我。我一言不发。过了一会儿,正当我对自己说,千万别再问我时,他们真的又问了。突然间,我的宗教似乎成了一种可以轻易为之献身的东西。我很看重自己,也像那两名一再强迫我改变信仰的男子那样怜悯起自己来了。试着思考别的事情时,眼前浮现出了我从我家面朝后花园的窗子所看到的景色:桌上一只镶嵌珍珠母贝的盘子中放着桃子与樱桃,桌子后方有一张垫着稻席的睡椅,上面放着与绿色窗框同样颜色的羽毛枕头;更远处,我看见有一只麻雀栖息在橄榄与樱桃林间的井边。一个秋千以长索挂在胡桃树高枝底下,随着几乎无法察觉的微风轻轻摆荡。当他们再次询问我时,我说,我不会改变信仰。那里有一个树椿,他们要我跪下,把脑袋搁在上头。我闭上了眼睛,但然后又睁开了。其中一人举起了斧头。另一人说,或许我已后悔自己的决定;他们把我拉了起来,说我应该再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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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城堡》 2(3)
他们一边让我重新考虑,一边在树椿旁边的地上挖坑。我心想,他们可能马上就要把我埋在这里;除了惧怕死亡,我还感受到被埋葬的恐惧。我告诉自己,等他们挖好墓穴朝我走来,我就会决定心意。但他们只挖了一个浅坑。那一刻,我觉得丧命于此是一件极其愚蠢的事。我觉得自己可以变成穆斯林,但我没有时间下决定。如果能回到监狱,回到终于开始习惯了的可爱的牢房,我可以彻夜不眠地思考,天亮前就可以作出改信伊斯兰教的决定,但不是现在这样,不是马上。
他们突然抓住我,推我跪下。把头放上树椿前,我看见有人飞快地穿过了树林,吓了一跳:我,蓄着胡子,脚不着地地在那儿悄悄地走着。我想喊这个穿过林子的我自己的影子,但头被压放在树椿上,喊不出来。我心想,这与睡觉并无不同,于是放松自己,等待着。背上与颈背传来一阵寒颤,我不想思考,但颈子上的凉意让我继续思索。接着,他们拉我起身,嘟嚷着帕夏一定会很生气。解开我的双手时,他们斥责我说:我是真主和穆罕默德的敌人。他们把我带回了官邸。
帕夏让我亲吻了他的衣服下摆后,对我进行了一番安慰。他说,因为我不为求生而放弃信仰,所以他开始喜欢我了,但没过多久却开始叫嚷咆哮,说我的顽固毫无道理,而且伊斯兰教是更优秀的宗教等等。他愈骂愈气,说原已决定要处罚我。接着他说,他对某人有承诺,我明白是这个承诺让我免于原本可能遭受的灾难。从他所说的话中,我觉得他承诺的对象是个怪人,而最终我才明白那个人就是霍加。接着,帕夏突然说,他已经把我当成礼物送给了霍加。我茫然地看着他。帕夏解释道,我现在是霍加的奴隶。他给了霍加一份文件,现在霍加有权决定要不要给我自由,从此刻起,他可以任意处置我。帕夏离开房间走了。
他们告诉我,霍加也在官邸,在楼下等着我。于是我明白了,在庭园林间看到的人就是他。我们走着回到了他家。他说,他一开始就知道我不会放弃信仰。他甚至已在家中为我准备好了一个房间。他问我饿不饿。死亡的恐惧仍留驻在我身上,我吃不下任何东西。但是,我还是咽下了几口他放在我面前的面包及酸乳。在我嚼面包时,霍加开心地看着我。他看着我的愉快表情,犹如农夫喂着自己刚从市集买下的好马,一边想着未来它会为自己做的所有事情。直到他忘记了我的存在,埋首自己宇宙志理论的细节,以及设计打算送给帕夏的时钟之前,我常常想起这样的神情。
后来他说,我以后要教导他一切;为此他才请求帕夏把我送给他,而且只有这样,他才会还我自由。几个月之后,我才了解到这所谓的“一切”是什么。这“一切”就是所有我在社会学校和宗教学校里学到的一切,也就是在我的国家所教授的所有天文学、医学、工程学,科学!包括隔天他要仆人去我的牢房取回的书本中记载的一切,所有我曾经听闻与见识的事,所有我对于河流、桥梁、湖泊、洞穴、云、海的看法,地震及雷电成因…… 午夜时,他又补充说,星辰与行星才是他最感兴趣的东西。月光从敞开的窗户流泄进来,他说,我们起码必须找到关于在月球与地球间那个行星是否存在的确切证据。当我不禁以一个整天在死亡边缘打转的男子的疲惫眼神,再次注意到我们令人胆怯的相似时,霍加逐渐不再使用“教”这个字眼:我们将一起探索,一起发现,一起进步。
就这样,像两个有责任感的学生,即使没有大人在家透过龟裂的门聆听,仍能认真做功课。我们坐下来开始研习,宛如两个好兄弟。刚开始,我觉得自己像是愿意复习旧的功课以帮助懒惰小弟赶上进度的好心兄长;而霍加则表现得像个努力证明兄长其实并没比自己多懂多少的聪明男孩。对他而言,我们之间知识的差距,不过就是他从我牢房搬来并排放在一个书架上的书本数量,以及我所记得的书籍内容。借由惊人的勤奋与聪慧的心智,六个月内他就对意大利语有了基本的领悟,后来更继续精进。这段时间,他还读完了我所有的书,并且要我向他复述了我所记得的一切。此时,我再也不比他优秀了。可是,他表现得就像自己早就有比书本更自然、更深奥的知识,他自己也认为书里的知识大多不足取。六个月之后,我们